人面蛛通体漆黑、体型巨大,口器中一些白色粘稠的液体细微地蠕动着。
和往常会见到的普通蜘蛛不同,至少“人面”的部分是真的长着人类的五官,如假包换、绝不掺水,因此看上去颇为渗人。
只是渗人归渗人,时渝也没看出来它哪里凶残。
“它很难对付?”
一见人面,饶是阳守也表情嫌恶:“当然难。如果只是普通的巨型蜘蛛也就算了。看到那些‘兵’的腿了吗?不知道为什么,它们的每一条下肢都可以注入星官。这很恐怖,相当于每一只都自带八把刀枪不入的冷兵器。”
星官对武器的加强作用极大,哪怕是薄薄的纸片也能在短时间内变成一把杀人如麻的刀。
人面蛛又时常出现在阴湿的洞穴之下,那里到处遍布着它们的网。只要灵活运用这八条腿,哪怕有着重甲和热武,一般人也根本对付不来。
时渝道:“星官不是只能注入死物吗?”
阳守说:“这就是奇怪的地方。粒子炮对它们根本没用,灵活得很,还会设伏,靠近就完蛋。当时有好几个城市都被捣毁,死了很多人。不过,自从……林阔和陆琛联合剿灭兵王后,‘兵’已经基本灭绝。但北天极国也一落千丈,这么久过去,一点研究进展都没有。只希望它们不会卷土重来吧,现在的北天极已经很够呛了。”
这些生物既难打,还有着一定的智商。
也难怪兵王死后,北天极人乐得一秒钟都等不了,要马上开庆功宴了。
谌钦垂着眼睫,捡了块干净的软布,不徐不疾地擦着手边的短刀和粒子枪。
时渝瞄他,他也不应。
最后还是谭远开的口:“既然和兵王战斗的防空洞是历史遗留产物,垣主会看不到这条路?他都有这么多钱通缉,难道没钱派点人手在下面堵你?”
“我就是去讨债的,他人不在我讨什么?”
谌钦擦完了武器,归刀入鞘,平淡道:“不光会派人,估计自己就在防空洞的路上。但地下的优势是什么不用我多说了吧?”
地下结构脆弱,就算陆琛接近癫狂,也绝不会做出将大范围杀伤性重武拖进防空洞的事来,不但会导致地面塌陷,那些武器在地下显得十分巨大的体积也足以让它变成行动不便的活靶子,只有挨打的份。
以少将本人的战斗水平,血肉之身没办法和坦克机甲硬刚,区区几十个带着武器的士兵上将少将要员还是有余力打一打的。
谭远了然。
“你和单垣主的发疯程度明明就不相上下。”他评价道。
谌钦没搭话,身侧的阳守听完全程,道:“但不管怎么说,这一趟依然很危险。更何况谌钦你还带着伤……”
“抱歉,但是那里的东西对我很重要。”
谌钦看着他,直白道,“哪怕只有我自己,也一定要拿回它。”
阳守望着他仿佛陷入了往事的、坚定的目光,无端地感到了一丝熟悉。
虽然自小父母双亡,但被小叔照顾长大,垣主身份的缘故,可以称得上家境优渥。小叔是他最后一个家人,只有这一个参考的对象,可即使他再不靠谱,却也偶尔展现出这样不可动摇的、要拿回什么的决心。
这也许是同为军人出身的一种……共通的特质。
阳守不再劝阻,时渝则佻巧地举手:“表哥,带带我。我也要去。”
他的语气轻松得犹如是要参加什么party。
谭远看着谌钦的目光即刻又掺染上些缕复杂,谌钦只好当自己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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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后,九卿井下。
与阳守道别后,谌钦拔刀,泛着湛蓝光辉的刀锋削铁如泥。他没有寻找防空洞的入口,而是相对选择了薄一点的隔层,利索地剖开能够容纳一人出入的口子。
这处偏僻至极的位置恰好方便他们偷鸡摸狗。
一股厚重的气息传来,谌钦和谭远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戴上了防毒面具。
时渝在一旁问:“为什么只有我是裸奔?”
谌钦心平气和道:“又不是腐蚀气体,闻一闻零件不会生锈的。”
无论如何,兵器的身躯确实能给人带来极大的便利。
即使“兵”灭绝多年,谌钦和谭远也全副武装,防范有可能出现的危险遗留物质。
时渝则简装出行,穿搭尤其随便。
本来这件事和谭远关系不大,他不来谌钦也不在意,但是他说“我需要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便又加入了队伍。
至于时渝,谌钦甚至有一种他来北天极只是单纯郊游的错觉。
否则为什么这么久过去了,那家伙真的什么也没做?
九卿与左垣距离虽近,但地下网络错综复杂。此外天井本来就有一定空洞,因此切割的墙面还不能承重,否则塌陷不说,闹出的动静也足够暴露位置。
谌钦轻车熟路地开路,穿过交错的防空洞。
洞内空旷,岩壁上还留着当年交战的痕迹,粒子枪的灼痕和刀剑的划痕遍布整个核心区地下。防空洞深处漆黑无风,星官微弱的蓝光成为唯一的光源。
在谌钦还不叫这个名字时,这里被启明双星改造成景点过,一时热闹非凡。如今随着时间推移,这里也无人维护,更被单停云上位后拆掉了不少,七零八落的,显得十分残破。
在狭长的道路走到尽头时,一旁露出了一个仅容纳孩童通过的小小洞口。
三人对视一眼,谌钦按了下面具,朝时渝柔和地询问:“你方便去看看吗?”
时渝奇道:“干什么?突然这么礼貌。”
“这不是有可能有危险吗?”谌钦口吻即刻恢复原状,语气略微不耐,“那我把洞口稍微切大点,一起去?”
“不用,我自己就行。”
时渝说着,弯下腰,轻轻地掠视洞口。
那一刻的步伐让人恍觉是某种大型猫科动物。
顷刻间,他的身体发出了某种奇异的变化——宛如精密的机械被折叠起来,身量即刻缩小,发出了好似齿轮转动的“咔哒咔哒”声。上面覆盖的皮肤也如同流动的水,薄薄地滚趟着,逐渐契合地包裹缩小后的身躯。
下一瞬间,一个少年模样的时渝已经呈现在两人面前。
谭远看得一愣一愣的:“你还会这种技术?”
谌钦见怪不怪,时渝朝两人点头致意,一猫腰就钻了进去。
片刻后,里面传出他变得稚嫩的声音:“里面还有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