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鸩止忽然问:“你今日明知那姑娘会抛绣球下来,自己倒是躲得远远的,为什么也叫上我一块儿走?”
沈然之道:“大概是……没有为旁人考虑的习惯。”
分明是他自己没将注意力放过来,怎么还怪起别人来了。
倒是个无情的。
顾鸩止喟然,“欸,无情不似多情苦啊。”
“什么?”
“二位客官,你们的菜来了,慢用。”小二将菜一一端上桌,后便离开。
“没什么。”
良久,沈然之随口问道:“你……可是有心悦之人?”
闻言,顾鸩止心一跳。
“方才本想着上花楼去看看情况,不巧还未刚上去就被人拦住,索性在外头侯着。”
顾鸩止知道他其实想说的话是:不小心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你……”
“既然有心悦之人,为何不取进宫来?”
顾鸩止顿了顿,方笑道,“或许……他未必想进宫。就像方才那姑娘所说的‘强扭的瓜不甜’。”
沈然之也就随口问问,他对别人的私事儿不怎么感兴趣,也就没继续往下问。
顾鸩止还在等他说出“那人是谁”,对方竟不说话了。心里头空落落的,就好像是戏曲里的书生和小旦,明明只差一步即可以捅破那层湖窗户的油纸,可却因种种原因而错过。
他私自生出了这种情感,而沈然之未必对他如此。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沈然之连进宫都是被迫的。
顾鸩止心道:或许不让他知道才是最好的选择。
未时三刻,两人踩着时间去听书。结果还没走到那儿时,就见那周先生已经在讲了。
“从那以后,皇帝每天都在悔恨中度过……故事讲完了。”
“什么?不是说好的未时三刻么?怎么提前了。”顾鸩止上前拍案道。
一人说:“这位公子你是不知道,周先生的时间就是个大幌子,根本信不得的。”
“那可否再讲一遍?”他又问。
周先生:“这可不行,我们这儿的规矩就是半年内不讲重复的故事。你若是想听这故事只能等到下次了。”
可恶……
沈然之上前,“走了?”
顾鸩止跟上他,“难道你不好奇之后发生了什么么?”
“有什么可好奇的。”
回到行宫,沈然之却又觉得身子不适起来。
顺德替他请来了周太医,他是随他们一块儿南巡的。
周太医给沈然之请了脉,只是蹙眉,说了好些话,开了药便离开。
顺德下去将药煎好,端到沈然之跟前。
他如今可不能再因着苦而不喝,不然命都快给他玩没了。
沈然之端起碗来,一口气闷了下去。好苦。药汁的苦味晕染着他的过去,现在,以及将来。“苦”这个字一共八画,就好比人世有八苦。贯彻人的一生。
命顺德将碗端下去。过了许久,就听窗边一阵异响。就见顾鸩止从窗外翻进来。
即便是在外头他也是一点没变。
“你来作甚?”
顾鸩止进来后几不可查的蹙了蹙眉。像是闻到了股淡淡的药味,但再闻时又没了。
他将藏在身后的糖葫芦给了沈然之,笑道:“猜你应当会喜欢,所以过后就去买了。”
沈然之有些不知所措,虽说顾鸩止从前也送过他东西,但那都不是他想要的。
“……谢谢。”
“以后遇到想要的东西去买,这有什么好顾忌的。”
顾鸩止接着说:“尝尝看。”
沈然之咬了一口,红果子外头的糖壳碎在嘴里。是苦的亦是甜的。苦的是残留在口中的药汁,甜的是顾鸩止给他的糖葫芦。
沈然之轻笑道:“甜的。”
顾鸩止这人似乎对所有人都很好,且是发自内心的,不像他任何事都只想着自己。沈然之忽然觉得之前折杏花这事儿有些对不住他了。
人走后。沈然之犯起咳嗽来。
天渐渐黑了下来,江南不似北方那般冷,但夜的风吹着还是会有些微微凉,尤其是对沈然之这样的人。顺德进来替他关好窗户。
沈然之猛的咳嗽几声后,靠在一旁喘息着。
“沈贵君,奴才今儿去看过了,这行宫后面又一桩温泉池子,池水清澈,池子也干净,夜里也没人。想着您身子差,去泡泡可会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