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府。
王府书房内挂着一块牌匾,周围是镂空花雕,牌匾中间题有“紫气东来”四字。牌匾下方坐着的正是宁王爷。
顾尤眉宇间闪过一丝不定,随即低声唤道:“来人。”
管家这时进来,“安排你的事可以去办了。”
管家:“可是王爷……这事儿,未免愧对了那城中的百姓啊。”
“不做狠心人,难得自了汉。再者不是已经向那医者求得了解药么?只要皇帝一死就将解药拿出来,城中百姓自然就会没事。”
“但皇帝他们在城中啊,倘若有人发病他们不会第一时间察觉么?”
宁王摇摇头,“他们不会,正是因为皇帝在城中他们才觉得有所依仗,便不会在意这东西,而且顾鸩止他不过是打着南巡探查民勤的借口,来临安享乐罢了,他会在乎底下的那些人的生死么?”
宁王轻嗤一声,道:“顾鸩止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做皇帝。徐凪风他们一群人执着了这些年根本就是徒劳!”
听他这么一说,管家便放心了,“是,老奴这就去安排人去办。”
他做出这一决定之时,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在任何权利的争夺下,真正的受害者是底下的百姓。而他要顾及自己,就得牺牲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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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水声泠泠作响。越是往里走雾气就越深,雾气缭绕就像是一层层绫罗绸缎,将整个池子以及周遭都圈起来。道路两旁的宫灯的笼罩下,雾气变成颗颗小水珠子,密密麻麻不停地跳跃着。
只有灯光下才能看出雾气原来是一颗颗小水珠,相较之下黑暗之处的雾气就显得神秘。
石排小径蜿蜒曲折,顾鸩止一人踏在上面,冰冰凉凉的。他没有让人侍候沐浴的习惯,故而一人来了这温泉池子。
或许正是因为这儿有建温泉,所以先祖将皇帝行宫修在了这儿。
行至池边,除掉衣物踏入池中,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温热迅速将人包裹起来。
顾鸩止曲起双臂,靠在池边,微微闭眸,任长□□浮在水中。不知过了多久,池子的另一边传来一阵轻微的抚动声,这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有些突兀了。
顾鸩止瞬间从池子中站起来,问道:“谁?”
半响没人答话。再去听那水声却又没了。想来是自己听错了,毕竟这温泉池子是给供给皇室成员的,也没哪个下人会来这儿。
但下一刻他就意识到自己错了,只见池子的另一边被浓雾勾勒出一道清韵的身影。
直到那身影渐渐走近,五官才显现出来。
顾鸩止心一悸,有些不知所措,“沈然之?你怎么在这?”
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一句废话,还有什么原因,自然是跟自己一样来泡温泉的。
“我……”沈然之有些许语塞。
“我知道了。”
“嗯。”
原本这池子里的水还算适宜,在沈然之出来后就更加热起来。
两人皆是赤身裸-体,下半身埋在水中,只露出个胸膛。
沈然之目光打量着顾鸩止,他墨发柔软的浮在水面上,几滴水珠顺着他精劲有力的胸膛滑落,肌体并不夸张厚实,却有着恰到好处的紧致与流畅。他不由自主地收回目光,望了望自己,虽同为男子,但相较之下自己却显得落伍了。
他坦然的望着对方,倒是觉得没什么。见顾鸩止不时往身上浇水,倒显得有些不自在。
但又觉得自己此举有些冒犯了,便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顾鸩止见沈然之转身后,又将身后的头发撩到了一侧,随着他的呼吸背上的蝴蝶骨也跟着微微起伏。
沈然之往肩背上浇水,水滴顺着脊背艰难地流下,似乎被什么东西阻隔着。顾鸩止本是想收回慌乱的视线,不去看他的,却在最后一刻发现了这奇怪的地方。
他心平静下来,拨开层层雾霭,走近一看,却愣怔住了。
原来他背上是纵横交错的疤痕,淡褐色,像是一条条躲在黑暗里的蜈蚣,正在啃食他的脊背,与他白皙的皮肤格格不入。
顾鸩止神色凝重,问道“你背上……是怎么回事?”
若不是顾鸩止这一问,沈然之还未想起自己留背上的东西。他心绪立即紊乱起来,让他觉得难堪,自己极力想要藏起来的秘密忽然有一天暴露在阳光下。
一阵强烈的不安将他包裹起来,本欲回话,却猛然咳嗽起来。
顾鸩止见此光景,快步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低声问道:“怎么了?”
沈然之拍开他的手,走出几步,转身颔首道:“不关你的事。”
虽然沈然之只离了他三尺的距离,却让顾鸩止觉得两人之间隔着几千里。
他收回落空的手,“好好好,你别急,我不问便是。”
沈然之没意识到自己松了口气,过后发现,不知自己是因为顾鸩止没有继续追问而感到安心,还是因为秘密袒露后感到如释重负。
事后,觉得自己行事过于急切。明知沈然之不会说,但他还是问了。
回去后,顾鸩止心神不宁。原来自己对对方的了解少之甚少,但他每回靠近沈然之,主动的想去去了解他,得到的却是他无情拒绝。
他和沈然之之间永远隔着层云母屏风,看得见却看不清。
顾鸩止心道:见他今日咳成那样,想来是又犯了之前那毛病,难怪今日去找他时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
因唤何福去请周太医过来。
周太医,以为是顾鸩止生病或者受伤,急急忙忙地赶来。进殿行过礼后,便要帮他看看病状。
顾鸩止抬手止住,“朕问你,沈然之可否让你去瞧过病?”
“这倒是有。”周太医不假思索。
果然……
“他如何了?”
“哎,陛下您好好劝劝贵君吧,贵君身子那情况如何承受得住他整日整夜过重的思虑,下官也不知他因何事结愁结怨,问他他只说‘不过是些不足挂齿的小事罢了’若是他再不将心结解开,情况难料啊。”
顾鸩止凝滞半响,“朕知道了,先退下罢。平时替他煎药细心些。”
周太医的脚步声渐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