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食,天色微微明亮。
赶往皇陵的路上,浩浩荡荡的皇家队伍缓缓行驶。
想来是因为徐阁老也会来祭祀,沈然之没有同顾鸩止一辆马车,而是自己单独一辆,紧随顾鸩止之后。
马车上,沈然之用手撑着脑袋,眉目微蹙,随着马车的晃动,眉头锁的更紧,身体也跟着摇摇欲坠,整个脑袋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的抬不起来。
顺德在一旁侍候,见沈然之这般,就像下一刻就要昏睡过去一般。忙推了推他,说:“沈贵君,奴才见您像是身子不适,可否传太医过来看看?”
沈然之漫启眼睑,摆摆手只说了个“无碍”。
人都这样了,哪能无碍,顺德刚欲开口,却又想到现下正式赶往皇陵祭祀,若是自家主子在这般肃穆的时刻突然称身子不适,要传太医、情况严重还得回宫那岂那些朝臣岂不是得上书弹劾他?到时候弄得局面混乱大家都别想安生。
想到这,顺德只替沈然之按按头,让他好受些。
“想来是近日总下雨,寒气侵入体内,染上了风寒,应当是没什么大碍的,何必小题大做,回去传太医开几服药,服下便可。”
“可奴才瞧着您像是难受的紧。”正说着车窗外传来何福的声音。
沈然之撩开帘子,见何福正小步跟着他的马车,迅速环顾四周后,说:“陛下派奴婢来问问贵君,今日祭祀起的这般早可否用过早膳?若是还未来得及用,陛下那边备了点吃食奴才给您送来。”
“……”
“你回去告诉他,就说‘劳烦陛下挂念,臣已经用过早膳了。’”沈然之确实是用过早膳才来的,不过趁着时间紧迫,也只是草草地解决了一下,这每年一次的皇家祭祀时间可长着呢,他又不傻,怎会让自己饿着肚子。
只是对顾鸩止突如其来的关照感到些许诧异。
见何福还不走,问道:“陛下还吩咐了什么?”
只见何福将手伸进袖子里面,不多时便掏出了一双护膝,连忙从车窗内递进去。
何福:“这是我们陛下给贵君准备的,今日祭祀是要长跪的,陛下念着贵君您从未有参加过这皇家祭祀,怕您跪久了膝盖疼,起不来,便叫奴才给你送来了。陛下还说是怕您在外丢了皇家的颜面,才让奴才给您送来的,况且凡是来参加祭祀的官员都没哪个是不用护膝,您用也不打紧。”
言罢,不等沈然之回复就急急退开了。何福同他说话的态度倒是正常了许多,少了之前那种极力奉承的模样。
顺德见沈然之不为所动,问:“贵君您要换上么?可否要奴才帮您?”
沈然之将那对护膝搁置到一旁,没在理会,只冷冷地说了一句:“我还不至于娇弱到那地步,用这东西作甚?”
顺德将东西默默收起来。
听沈然之无端地问道:“顺德,京城的庆花楼,你了解多少?”
“奴才略有耳闻。庆花楼是那烟花之地,从从始至终都只让有地位有身份的人进去消遣。从不让闲杂人等进去,据说那庆花楼的楼主就是这朝中的某位大人,是他花大价钱将这地儿收于自己手中的。不过奴才也只是听说,断不知其真假,贵君您缘何问起这个来?”
“……无事。”
沈然之身为后宫妃嫔自当以侍奉陛下为主,岂能关心那烟花之地的事,顺德不解。
话说,顾鸩止在车厢里靠着垫背吃点心。届时,见何福带着一身分回来,正身问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可不是,奴才这不也怕陛下吩咐的事被徐阁老发现么。”
顾鸩止将手中的点心放回盘子,不疾不徐地开口,“沈然之可有说什么?”
“沈贵君就只说了他已用过早膳,劳烦陛下挂念。奴才将护膝递给他后,他便叫奴才退下了。”
顾鸩止沉吟片刻,说:“又是这般对朕爱答不理的样子,真是难伺候。还说什么以后有事都可同他说,就他这种态度,还说什么说。沈然之这人也太难相处了些,朕每回迈出一步,他便是退一步,总要与朕保持距离才安生。”
何福不知他所说的“进一步,退一步”所指何,逡巡片刻,问:“陛下为何要去讨好那沈贵君?”
顾鸩止:“朕就是出于对旁人的关照,何来讨好一说。况且宫中也实在是太闷,本以为终于有了个可解闷的人,看来是朕想多了。”
何福嘴一撇,啐了一口道:“依奴才看啊,他就是恃宠而骄。”
顾鸩止不置可否。
一盏茶的时间后,队伍行驶至皇陵前,便停了下来。
顾鸩止一下马车,侍卫分列两侧,领着众人进入太庙内。
沈然之在车上小憩了会,没有来时那般难受了,然还是处于昏昏欲坠的的状态。下马车后,沈然之按规矩是要站在顾鸩止身侧的,身后便是王公大臣。
当然宁王和徐阁老也跟随在两人身后,这俩人向来不和,谁也不给谁好脸色看,见面时也只是出于礼节向对方问候,祭祀站队时巴不得离对方八竿子远。
沈然之瞥了一眼身后的宁王,怕被发现,忙收起了那双充满戾气的眼睛。
顾鸩止见沈然之脸色不太对劲,本想问他什么情况,一则,仪式已然开始,二则,就算他问了,对方也不一定会说,索性就装作没看见,不予理会。
太庙内,香烟袅袅,跪拜礼行了半小时,众人才得以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