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可不如侄子亲,老杜可从来没对你那么好过。今天如果是你饿了,老杜绝对不会为你去催菜的。”另一个人笑着调侃说。
“你怎么知道他不催的?”那个人不服气地问:“老杜可没你那么小气,人做事大方着呢!”
杜殊晖回来了,他远远地听到了只言片语,一坐回原来的位置,就问:“我不会为谁催菜?”
“你不会为老秦催菜。”一个人指着他旁边那个人,说:“我说的对不对?你只会为你的侄子催菜。”他用下巴又指了指孟青筠。
杜殊晖似笑非笑的,没有理会。而是仓促地看了孟青筠一眼,说:“菜等会儿就上。你先喝点热水垫垫肚子吧。”说着,他又小心翼翼地看着孟青筠的脸色,轻声地说:“你杯子还有茶吗?要不要再加点儿?”
孟青筠刚想说“不用”,然而,他却不等孟青筠回答,就拿起孟青筠的水杯,拎起桌子上的白瓷水壶,给孟青筠的杯子里续满了茶。接着,他就把茶水放在了孟青筠面前,还嘱咐孟青筠说:“小心烫!”
“嗯。”孟青筠爱理不理地应了一声,还板着脸,心里却微微起了波澜。
一会儿,饭菜陆续端上来了。大家动起筷子吃了起来,慢慢地,大家又边吃边聊,先是夸赞这家饭菜的出色,接着就聊到了这个新年,聊到了时局,还聊到了国际大事。
聊着聊着,不知怎么就聊到了杜殊晖的生日,有人突然问杜殊晖。“老杜,你上次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突然就说不过生日了?别是瞒着我们跟哪位美女在烛光晚餐呢吧?”
“就是!你老实交代,是不是这么回事?”另一个打趣着附和。
杜殊晖怔了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孟青筠心里先是一跳,被一勺刚喝进嘴里的红枣鸡汤呛得咳嗽了起来。慌忙放下勺子,他对着地下咳。他越咳嗓子越痒,咳得不可收拾。
大家都吓了一跳,七嘴八舌地问要不要紧。杜殊晖立刻站起来,给他递了块手帕过来,还帮他拍着背,忧心地问:“怎么咳成这样?没事吧?是不是呛着气管了?”
他接过手帕捂着嘴,还是咳嗽不止,回答不了。不想那个人又添油加醋地对杜殊晖,说:“你看,你侄子也怀疑你了。听说你跟美女共进晚餐,都被吓呛着了。”
他话音刚落,孟青筠就咳得更厉害了,他哑着嗓子,含糊不清地说了句:“我去下洗手间。”就逃也似地跑到二楼的卫生间里来。
他在卫生间里又咳了半天,咳得满面通红,泪水涟涟,才终于止住。
他粗声粗气地喘息着,感觉像拉了半天的磨似的,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歇了一会儿才恢复过来。
他拧开洗手池的水龙头,用水漱了口,又用手帕把脸上的泪渍擦干了。直到这时,他才看清这张杜殊晖给他的手帕,灰白的格子,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却已经被他的眼泪扣税全濡湿了。他心里一阵歉然,不禁又想起刚才杜殊晖的体贴和关心。
苦恼地皱皱眉,他紧闭了一下眼睛,逼自己不要再去回想。然后,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就走出了卫生间。
这卫生间是在二楼阳台的一个角落里搭建的,出了卫生间的门,就是一小片露天阳台。他刚出来,就发现杜殊晖正站在阳台上。
他一惊,就故作镇定地问:“你要上卫生间?”
“不是。”杜殊晖说,语气平静而坚定,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
孟青筠心里一颤,立刻明白了什么。他垂着眼睛,看着地面,不愿面对杜殊晖,嗫嚅着问:“那你站在这儿干什么?”
“看看你怎么样了,顺便再抽根烟。”杜殊晖说,目光还停留在他的脸上,端详着他的脸色,有些吞吞吐吐的,又问他:“你……你没事了吧?”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他心里又是一震,还是不看他,继续镇定着说:“谢谢你的关心,已经没事了。我先下去了。”他抬腿就走。他想赶紧逃离。
“等一下。”杜殊晖叫住了他。
他陡然停下脚步,直直地目视前方,还是不看杜殊晖。“还有什么事?”他冷冷地问。既有所期待,又有所厌恶。他期待什么,他不是很清楚,但他的厌恶,他很清楚。他厌恶自己的期待。
他看看手里那张杜殊晖给他的手帕,避重就轻地,顾左右而言他地说:“你的手帕回头我洗了再还给你。”
“我不是为这个。”杜殊晖迅速地说,眼睛还在注视着他,眼底里满是不安和顾虑。
那是为什么?他在心里问着,却不敢问出来。他害怕。他不想毁掉自己好容易才振作起来的心情。
杜殊晖紧紧地注视着他,往他面前走近了一点。他却像躲瘟神一样,往后退了一步,又与杜殊晖拉开了距离,眼睛还在看着地面,仍旧不愿面对杜殊晖。
杜殊晖愣住了,眼睛里有一抹受伤的神色。他就站在那里,没有再往前。
“你不用这么怕我。”杜殊晖有些难堪地说:“我并不是想把你怎么样。我……我只是想问你,照片都洗出来了,什么时候方便给你。”
立刻,孟青筠紧绷的心终于松懈了,但,同时,也沉沉地坠入了谷底。他没想到杜殊晖是跟他说这个。他有点仓惶又失落地说:“哦,随便。看你的时间。”
他讨厌自己,讨厌自己这么在意,这么拖泥带水。他的脸色有点苍白。
杜殊晖点了点头,垂着眼睛,说:“嗯,那晚上我就给你送过去吧。晚上八点,我在你们家小区门口等你。”
“嗯。行。”孟青筠还是没有看他。“那我先下去了。”
“嗯。”杜殊晖深沉地应了一声。
他走了。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才发现手里还攥着杜殊晖的手帕。他犹豫了一下,就把手帕放进了口袋里,预备洗干净了再还给杜殊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