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踩着她的话音，楚大夫人尖叫出声：“你在胡说什么！”
她此刻又惊又怒，恨不得撕烂眼前人的嘴。
顾沅芷看着刚刚还高傲自持的世家夫人，此时宛如一只炸毛的猫儿，轻描淡写：“阿芷本不想说的，其实前些天阿芷突然发热，也是因为，席间在王府后花园闲逛，误撞了大公子与另一个男子私会，受惊过度，这才病倒罢了。”
私会……私会……
两个男人，是什么样的私会，能让人撞见受惊，甚至一病就是几天！
楚大夫人笑不出来了。
她此时颇有目眦尽裂的意味，冷笑：“你给我住口！莫说这本就是无稽之谈，就算当真，又如何？我儿如何，岂是你一个闺中女子能够妄议的，当心我撕烂你的嘴！”
话音未落，就是一道拐杖重重落下的声音。
楚大夫人瑟缩了一下，就听得刚到厅前的顾老夫人冷声问：“你要撕烂谁的嘴？”
“阿芷千娇万宠长大，我放在心上疼，若不是撞见你家大公子那等腌臜事，又怎会突然病倒？
“她向来有礼有节，性情温和，也不是随便个什么公子哥儿就能配上的，遑论他竟做出那等事！
“照我说，这亲事我们顾家担待不起，楚大夫人请回吧，明儿个那聘礼就原封不动送回贵府。”
楚大夫人的理智稍稍回笼，明白过来，此时不是她争论的好地儿。她冷哼一声：“我们楚家多稀罕这门亲事似的——”
“夫人慎言。”顾沅芷施施然行了个礼，语调不卑不亢，“冬青，送客。”
楚大夫人满肚子的反驳与争辩被堵了回去，她气得珠钗剧烈晃动，终是忍住不再说什么，冷笑一声，拂开上前的侍女，自顾自踏出了顾府。
顾沅芷心中松了口气，扭头对上顾老夫人探究的神色，知晓她大约全已听到，方才争论的口舌瞬间露怯。
顾老夫人冷哼了一声，却没再多说什么：“断了也好，本就是幼时随口定下的娃娃亲，作不得数。”
顾沅芷讪讪一笑。
只是话是这么说，翌日顾沅芷看着那抬出去的几箱子聘礼，有些不敢相信。
她轻揉眼睛，喃喃：“是我看错了？”
冬青随着下人清点着物件，此时木槿在她身旁，闻言答：“您没看错，小姐。”
“那是冬青清点错了？”
“回小姐，冬青应当没有弄错。”
“难不成我们家克扣过什么？”
“老夫人下过死命令，这些物件都不允许动。”
顾沅芷叹了口气：“木槿啊木槿，你怎也这般木木的。”
木槿没甚表情的脸上出现一丝罕见的迷茫。
顾沅芷看着那几个大木匣子，语气幽幽：“我没看错，也知晓不可能扣下什么值钱玩意——我就是在想，这楚家当初就给了这点寒酸玩意，我爹娘是怎么答应的这门亲事？”
他们府上出门打发叫花子，一年下来用的都比这些多！
顾沅芷心中冷笑，幼时自己尚且看不清，还以为嫁入楚家也尚可衣食无忧，谁知就算没有那沈修识，她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去罢，将这些原封不动送回去，找个机灵点的，让街坊都看看楚家的阔绰手笔。”
“阔绰”的楚家人接到小厮来报，也均是冷笑。
“怎么反轮到他顾家退亲了？”楚天卓脸色难看，但理智尚在。
在顾家受了气的楚大夫人理智全无，眼眶一红就朝主座拜了下去：“老爷，那顾家压根儿不是诚心结亲！那一老一小对妾身百般折辱，这不是打您的脸吗！”
言毕，她以袖掩唇，呜咽哭泣。
楚老爷听完夫人的话，面色铁青，重重拍桌：“真是岂有此理！我看那乳臭未干的丫头，哪有半点对得起她的名声？不知礼数，竟还敢抹黑我儿！”
两人都没发现，一旁的楚天卓变了脸色。
楚大夫人想起什么，转向自家儿子：“阿卓，她说的，都是一派胡言，对吧？”
楚天卓攥紧了拳头：“……自然是假话。母亲，儿子没想到阿芷变了如此多，竟会血口喷人了。”
听他这话，楚大夫人悬了一路的心终于放下。
楚天卓急匆匆回到里屋，刚阖上门，就被人一把抱住。
他眉心一跳，转身扯开那双大手：“先别闹。”
“这是怎了，小阿卓？”声音沙哑，语气懒懒。
楚天卓看向眼前高出一个头的男人。
这是他一个月前花了大价钱买下的小倌，姿色上乘，技术颇好，定睛一看，还有三分像那位世子爷。
楚天卓稳了稳心神：“你得走，今夜我安排马车，你从后门离开，先出城去。”
小倌定定看着他，不安分的手掌抚上他的脸蛋，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哀怨：“小阿卓金屋藏娇不够，还要把我送出城吗？”
“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楚天卓低声道，有些烦躁，“你可知我们被人撞见了？”
“在王府家宴上？”
“正是。”
“这有何难？撞见了，就剜了那人的眼睛。谁要说出去，那就拔了谁的舌头。”小倌低低一笑，“小阿卓不是做得很好吗？”
言语间甚是胆大，但他偏偏就喜欢这般的。
楚天卓承认，面对这张漂亮的脸，自己毫无抵抗力。他认真思索了这番话，喃喃：“可她是世家之女，不好下手。”
“怕甚？殿下忘了我是从什么腌臜地儿出来的？既然撞见了我们，不如也拿住她的把柄。”
楚天卓慢慢想了想，竟是笑起来，贴上了那人的胸膛：“你说得对。”
不一会儿，衣衫尽褪，低低的闷哼响起。
送走了和楚家有关的一切事物，了却前世一桩心事，顾沅芷总算得以歇息。
她坐在屋中，看着桌上冷掉的糕点，仍旧不免叹口气。
攒了十五年的私房钱，为了经营，全投进买酒楼里了。
但愿那张云生不会让她失望。
她耽误不起了。
顾沅芷取了琴，就在院中拨弦。
身旁一直跟随的木槿与冬青也悄然退下，怕扰了她的思绪。
前世舒棠离开，她抚着琴，等着死亡到来，却是未能弹完一整首曲子。
顾沅芷垂眸，指间纷飞，曲声已入高潮。
“这便是顾姐姐的屋子么？”
“不错。如今你入府来，你二人自当相识。”
“夫人，小姐此时恐不宜见人——”
“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