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的是个看起来很干练的妇人。她的头发仔细地扎了起来,约摸四十几岁,两道细眉毛总是拧在一块。听见虎子的声音,那妇人从窗户往外看了一眼,接着打开门,从院子里摆着的两溜绿盆栽中间走过来。
“巫女有什么事?”她先问候常欣,才将警惕的目光投向后面跟着的三人,“他们又是谁?”
常欣从剑无极手里拿过那半枚扳指,递给妇人。
“在祭坛的下面,我们打捞起了一点旧东西。虎子说这扳指是钟姨你的,你看一下,是你的东西吗?”
钟姨皱着眉,半信半疑地接过扳指仔细打量。说是半枚,其实只是磕下了小半部分,从断面处闪烁出看起来很值钱的银色光芒。扳指表面被水流磨得光滑,钟姨伸出手指在内侧抹了一圈,指头上便沾了许多紫黑的潮湿粉末。
剑无极以为她是觉得脏:“这位大姐可不要嫌弃啊,我们是拿到东西第一时间就来给你看,没来得及擦拭。如果看得不真,我去把它洗干净再给你。”
说着,他伸手去拿扳指。钟姨却忽然收手,目光中的警惕没有减弱半分:“不准碰!”
她略微抬头,将剑无极,雪山银燕和铁棘刺挨个瞪过。接着,她低下头去摸扳指,声音轻了一些:“虎子,回屋去。”
虎子抓了抓头发,进入房子关上大门。钟姨转身带着几个人往小院里走,随着步伐深入,众人这才看到,盆栽里面还拥着一张小桌和几个矮凳。
他们分别落座。钟姨已经将扳指戴上了手,扳指有点大,紫黑的粉末在她的手指上抹了宽宽一道痕迹。
她的眼神却很温柔。
“这是葚果的汁。”
钟姨搓着染上颜色的地方,动作轻缓。
“那时候我俩结婚三年了,他攒了银子,给我打了这个扳指。东西出来之后又嫌颜色素,把它丢进葚果汁里泡了半个月……傻人,一点都不好看。”
钟姨的声音有些哽咽。常欣坐近一些去安抚她,剑无极和雪山银燕默契地挪到铁棘刺身旁,给她们腾地方。钟姨抹了一会眼泪,再开口时平静许多:
“扳指泡好了,我还有点不好意思戴,就一直搁在家里。下一年发洪水,我想把那个扳指找到再走,他跟我一块找,结果,人就回不来了。”
她垂下头,神情前所未有地舒展。
“这扳指,我再不摘了。”
余下的物件,也便一一物归原主。碎项链是马铁匠家娘子的,她丧生在十年前的洪水中,马铁匠拼了命却只抓回半根不完整的项链。现下项链完好如初,他谢天谢地,锤子一丢,带着几个人去往其他有东西丢失的村民住处。
长命锁属于缝渔网缝得最快的小赵,洪水来临那年,他才五岁。这个长命锁是奶奶去庙里求的,当年半夜里发洪水的时候,他自个滚到墙角处,身上什么伤都没有,只丢了这个长命锁。
现在东西找到了,他用红布把长命锁包好,在家中点一柱香拜了三拜,将长命锁供在他奶奶/的牌位前。
余下衣服和耳环,马铁匠也说不记得有谁穿戴过。常欣就先把衣服拧干叠好,和耳环一起包起来,打算放在家中等人来领。
失物处理姑且告一段落,劝告村民搬迁的困难重新浮现在剑无极等人眼前。参与打捞的村民们虽然领回了东西,但因着想要再次打捞的想法,更不愿意搬了。
难办。剑无极在常欣家的院子里来回地走,心中焦灼减少不了半分。
“银燕,亏你沉得住气啦!”他转头看到雪山银燕还有心情品茶,气不打一处来,“洪水说不准明天就发,到时我们怎么向盾主交代!”
雪山银燕却道:“剑无极,现在急也没用啊。既然村民想要继续打捞,那就让他们捞好了。我总觉得,转机很快就会出现。”
剑无极折下一根树枝:“光你觉得管什么用,机会难道说来就来——”
柴门吱呀响了一下,打断了剑无极的话。是阿清伯,他听说常欣他们捞到了一些东西,想来看看是不是他丢的。常欣重新将衣服和耳环拿出来,阿清伯仔细看过半天,重重一声叹:
“这是封婶最爱穿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