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狼对着李霸地望了好一会,直到他抿起嘴,睁大眼睛回望过去。这是李霸地局促时的神情,苍狼知道他这时候最愿意听话。
“担心我的感情过于深刻吗?阿星,元天,你何必在乎这些?或许那一年,的确有别人插手帮我的可能;但你的帮助是唯一,你为我拦下的杀招,和我共度的欢乐时光,也是唯一。
“你讲我的情感可能有所变化。的确,当时当刻若是别人,我不能讲不会感激。但此时此刻,是你帮过我,是你开解我,我对你的情感也只属于你。阿星,别耻于承认你的特殊……你对我,对中原,也许以后会是九界……都是独一无二的啊。”
风乍起,默然少年心,飞青丝,舞绫罗。李霸地缓了一下情绪,才开口道:“你说得对……就是我总觉得怪怪的呢。这些话很好,但是下次别说了。”
苍狼补充:“你是神经过于紧绷,常常过度思考。若我有那么容易移情,那忘今焉……”
两人沉默了一会。李霸地的忍俊不禁率先破局,苍狼撑着碗柜,笑声紧随其后。片刻后,二人的开怀充斥了整间屋子。
“什么呀,忘今焉,真亏你想得出来!”李霸地拢了拢被子,“我怎么不知道你口味这么重。”
苍狼笑完了,也只觉百口莫辩:“帮助与帮助自是不同。忘今焉野心颇大,数度尝试把持苗疆朝政,我已经给过他面子了。”
李霸地说:“那老头就是给脸不要嘛!跟你讲,不知道你闻没闻见过,他身上有股烂叶子味。我以为是熏香,也不敢跟他讲。”
苍狼想了想:“我平日忙于政务,没空在意。不过他现在四处流窜,身上的味道,恐怕早已不止烂树叶。”
他端起药碗试了试,药还温着。李霸地见高低躲不过这碗药,只好苦着脸咽下。苍狼端着空药碗离开,过了一会,修儒在他的带领下闯进房间,掀开李霸地的被子。
“我是讲有副作用,没讲是这个副作用啊!”修儒的额头急出了汗,“阿星哥!你把衣服脱掉!”
李霸地捂着胸口大叫:“什么!?”
修儒直接上手扯他的裤腰带:“我不看你啦!万一是腿上经脉损伤,脱掉衣服我才方便下针,快脱!”
这实在太突然了,哪怕对修儒知根知底,李霸地也磨磨蹭蹭不肯干脆。正在两人僵持不下之际,门外一道身影迈进来。
那是一名中年男人,身材匀称,面容肃穆。他的装束有些奇特,黑色面纱挡住下半张脸,只露出蓝色的浓眉和冷静的蓝眼睛。
男人看到和李霸地拉拉扯扯的修儒,并不多话,只上前拽住修儒的后脖领,将他从李霸地身上拉开。
“是谁啦!我有重要检查要做,万一耽误……”修儒的气势,在看到中年男人后一下子弱了下来,“师……师兄,你看到了,我在救人喔。”
男人明显不吃修儒这套,他把修儒丢在一旁,弯下腰,伸手按揉李霸地腿上经脉的位置。这感觉很怪,李霸地能看到男人的动作,看着自己的腿被揉来捏去,却没有一丝感知。看这位师兄眉间沟壑深深,他调笑道:
“修儒,你是什么时候多这一位师兄?看年纪,他不像是师兄,反倒像是师爷。”
修儒小心翼翼给捋起袖子的师兄端来工具包,还不忘跟李霸地回嘴:“你尊敬一点啦!师兄行针手法绝妙,能看到是你的荣幸。”
还给他嘚瑟上了。只见师兄捏起一根针,运功灌入。师兄的手指捻动针尖,手再一翻,眨眼间,针便刺入李霸地腿上穴位。
如是重复了几次,李霸地腿上几处要穴都插上了长长的针。场面是有些骇人,但李霸地没有感觉,看着好玩,甚至伸手拨弄了两下。
尽管被修儒拦下,他的动作也被师兄尽收眼底。师兄见他仍然无甚知觉,眉头更加深皱。再施术,小小房间内金光频闪,狂风大作,沛然内力顺着针悉数注入李霸地腿中。
师兄盯着李霸地。李霸地也看着他,摇了摇头:没用。
眼下情况似乎超出了师兄预案。他收起所有长针,深叹一声若有所思,接着头也不回地出了门。修儒追着师兄的步伐出去,过了一会,垂头丧气地回到房间。
“我总有办法看到的!”他抱着胳膊,一脸不服气,“师兄总不可能一直藏我!”
“他既然愿意过来给我治疗,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呢。”李霸地不知道修儒说的是什么,他以为是修儒没看清师兄刚才扎针时的手法。修儒闻言,也只是垂头沮丧:
“或许吧……师……师兄他以前不这样的。”
苍狼挪来椅子,让修儒坐下,他自己坐在床边。尘埃落定,三人也算许久未见。好奇心作祟,李霸地不由打听起这名师兄的事:
“好了,说不定是他这段时间心情不好呢。诶,之前在龙虎山,我可没见过你这位师兄,他是什么人?”
修儒歪着头想了想:“他之前喜欢云游,会来到苗疆,也是因为无情葬月大哥病情特殊,他很有兴趣。若问名姓,他……姓花,阿星哥也可以叫他花师兄。”
李霸地嘿嘿乐:“看他的年纪,我还是叫他花师爷顺口得多。凭他的手艺,要是当初在龙虎山时有他,说不定还能治治撼天阙的脾气。”
苍狼只管附和,全然未曾察觉身后悄然降临的阴影:“我曾经看过苗疆国库中的医书,上面也讲脏腑病情,容易使人性情改变。说不准,撼天阙的火气,就是因为肝脏受了损伤……”
“苗……苗王陛下……”修儒看着外面渐渐覆来的阴云,缩向李霸地臂弯,“可是肝脏受损,损不了武功啦……”
李霸地揉修儒的头发揉得正爽,听他语气不对,才和苍狼同时往窗外看去。这一看,可了不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撼天阙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