撼天阙漫不经心地把手肘搁在窗台上,看三个人吵吵闹闹地挤在一起。
“谁是撼天阙?”他将一缕白发别在耳后,“我的名姓那么难记吗?记住了,吾名秋声半。”
修儒拽着李霸地耳旁的发辫:“我,我更熟悉的,是你另外一个名啦……”
李霸地搂着苍狼绕过他后背搭在肩上的胳膊,点点头:“主要是,壮士和我的一位故人很像,你看那个眼睛……”
苍狼护紧怀里的两个人:“还有身材。”
李霸地抹着唇边:“还有小胡子。”
实话讲,龙虎山上的撼天阙很难——不如说,根本没有——露出过现在这样的笑容。他的眼睛眯得弯弯的,嘴角愉快地扬起;阳光打在他身上,淡金色的光晕让他第一次显得那样和煦。
这样的美好只有一瞬间。他在屋内众人放松下来的时候,身子倾进窗去,锋利的蓝眼睛从阴影中射出冰冷目光:
“猜中我的身份,你以为,你们逃得了?”
三人顿时尖叫起来,李霸地伸手抓秋霜切玉,苍狼当机立断,一把薅过修儒,夹在胳膊底下就往外跑。没跑两步,夙提着唐刀从门外进屋,长刀一横,将几人堵了个严严实实。
窗外,撼天阙两手撑住窗棂,宽肩把阳光悉数遮挡。他森冷的声音仍在继续,慢慢将众人带回压抑的龙虎山:
“废物就是废物,过去半年,仍旧没有一点出息。现在,我一身轻松,了无牵挂,该是你们为龙虎山上的轻薄,付出代价的时候……”
他看着抱紧秋霜切玉的李霸地,嘴角缓慢上扬,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
“夙,从他开始。”
夙从苍狼两人身后走来,他神情木然,辨不出半分喜怒。他看着李霸地,垂下眼睛,慢慢地,提起一节坚硬粗糙的麻绳,抻了抻。麻绳绷紧的声音几乎勒在李霸地心上,他提着麻绳走近,套向李霸地的脖颈——
放一个沉重的果篮,在碗柜上。
撼天阙不知何时改单手撑头,侧过身子,放一点阳光进来照亮果篮。见李霸地和苍狼惊讶地盯着果篮看,他闷闷地乐出了声。
“苗疆传统,大病初愈的人要吃蜜瓜。我去买了一点回来。苍狼,别说你忘了。”
“我……我有准备!”苍狼别开目光,“不要说水果,便是后续治疗,吃穿用度,苍狼一并备下。”
撼天阙说:“真正用心,现在就该开始准备有用的东西。比起这些,你最应该做的,是立马出门找一个最好的工匠,让他为你这个朋友,打造一辆最得体的轮椅。”
他说着,伸出手指了指李霸地的腿。李霸地大为震撼,自己的情况,刚才可一直没跟撼天阙说过啊!
但转念一想,方才受惊时动作那么大,腿却动不得分毫,也许撼天阙正是在那时察觉异样。
“我……多谢侠士提醒。我一定妥善安排……”苍狼应对的声音开始犹豫,显然,他更想多陪一会李霸地。李霸地见他为难,出声将话题引开:
“苍狼做事一向周全,你不用担心啦。但我倒是有个问题,想问问秋叔。还是叫你撼天阙好点?”
撼天阙道:“随你。”
李霸地抓了抓头发:“如果我记得不错,曾经师父和你有个约定,说战争结束后,你们会在天允山和他决斗。”
撼天阙摸着胡子:“确有此事。”
李霸地从果篮里拿了个蜜瓜,在袖子上蹭了蹭:“既然如此,为什么秋叔你会在这里?你的功力自然不差,我师父黑白郎君却也不会轻易认输。是讲,你们现在不是应该在天允山……”
夙不知想到了什么,下意识张嘴“啊”了两声,又闭回去。李霸地扭头看看夙,又看看正在思考的撼天阙。
有什么变故吗?
撼天阙从窗口处离开了。过了一会,他踏进门来,顺手给悄悄往外挪的修儒省了两步路,把他拎到房间外,关门。
“不相关的事就少打听。但我可以确信,很长一段时间内,黑白郎君不会现身武林了。”
他的目光落在李霸地的腿上。
“气息平缓,内力稳健,这样好的身躯,偏只有腿动不了?这是什么伤?”
苍狼说:“我也很好奇。那日状况十分惨烈,我以为你在中原被人暗算;然而从你口中吐出的蜘蛛,却好像是苗疆品种。阿星,你是不是惹到什么人?”
李霸地搓着发辫,颇有些不好意思。
“不是惹上的。实际上是这么回事,我在来巡狼谷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