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时分,荻花题叶拎着两盒点心走过来,把其中一盒放在李霸地面前的时候,李霸地问他:“这是什么?”
荻花题叶说:“拂香斋的樱桃干杏乳酪,一共三两银。”
李霸地打开盒子,捏起一块精致的四方白点红酥饼干:“这么贵啊,难为你请我吃这个——”
荻花题叶折扇一点:“是你请我。”
李霸地差点被饼干碎呛到:“什么?”
“是你请我。”荻花题叶摇着折扇,重复了一遍,“这是我给你的,叫你感谢我的机会。”
李霸地将第二块饼干放了回去。
“我感谢你?为什么?”
“因为花面对夫子的答案,只提到你的言辞,没提到你的神情。”
荻花题叶拿起茶杯,浅浅呷了一口。
“乌黑的双瞳中燃起那样炽烈的怒火,明亮灼目,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你是真心投诚。花替你压下这般疏漏,你是不是该感谢我?”
李霸地连忙起身,端起茶壶给他添茶。
“还得是师兄眼光好啊。但师弟我斗胆问一句,为什么你要替我隐瞒?咱俩关系好像……”
“是没那么好。”
荻花题叶端起茶杯,细细嗅闻,放下。
“只是叫花对你的印象改观了。”
他掂起一块饼干。
“当时的我,惊讶于你的情绪变动会如此之大。直面这样强烈的怒火,于花来讲,是头一遭。可是很奇特,花在回报的路上反复揣摩,这愤怒,却不是针对花,而是针对你自己。”
李霸地嚼着饼干,等他后面的话。
荻花题叶的折扇在下巴上点了点。
“花在道域中钻研术法已久,不同情绪引发的气劲波动,花一清二楚。这愤怒的底色,是悲伤,是自责,是歉疚,唯独不是迁怒。你的悲伤、自责和歉疚,又是针对谁?答案只有一个——
“胜邪封盾。你悲伤于无力保护它,自责于不能维持它,歉疚于无法支援它。这三种情绪的基石,却是只有一种。
“爱。花不能理解这是为何,但你的确爱着这样一个组织。这爱深深根植于你的本能,叫你在面对针对它的恶言时,爆发出如此猛烈而温柔的愤怒。你……”
荻花题叶在折扇后面瞧着李霸地。
“原来不像表现出的那样,对世间之物全无眷恋啊。”
面对这一长串的剖析,李霸地有些无所适从。说他讲得对吧,其实自己的愤怒也不只是因为胜邪封盾,而是整个中原珍贵的抵抗精神就被忘今焉轻轻揭过,他为之不忿。
说他讲得不对吧……
荻花题叶没有给李霸地继续纠结的时间。他将点心盒往李霸地面前推了推:
“花曾经以为星芒只悬挂在高天之上,叫众生仰望;原来却是真心实意,甘愿在地平线上闪烁。你身为中原人,却不得不和自己深爱的土地分离,心中滋味一定很难过。这沉重而苦涩的爱,花与你,共同品味了。”
李霸地问他:“你是不是很想念道域?”
荻花题叶说:“有机会,再回去吧。”
看来对故土的思念,九界偕同。李霸地又吃了一块饼干,揣摩着荻花题叶可能喜欢酸甜口;再从腰间的钱包里摸出一块银子掂了掂,搁在桌上。
“这是十两。我对苗疆不熟,也不知道拂香斋在哪里……”李霸地将银子推过去,“麻烦你多买几盒。回头我给苍狼送过去,他因为我搬出来住闹别扭呢。”
荻花题叶挑起眉毛:“你就不怕我刚才的话,也是试探?”
李霸地说:“你要试探,说了一长串还这么破费,那可真是昂贵的成本。而且,没人会拿自己的真心来试探吧?你是对自己坦诚的人,不会这样欺骗自己。”
荻花题叶低低笑了两声,举起茶杯饮下。
“我开始理解王上对你的偏私。在龙虎山,你也是这样将他洞悉的吗?”
“嗯……那时候我还不会观察这么多。”
李霸地认真地思考。
“能得到他的欢心,当然是因为我的魅力无人可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