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之后是漫长的相互试探。
说是漫长,更像是折磨。自后花园那次见面后,忘今焉便时不时出现在李霸地眼前。他出现的时机,貌似无意;细想,却又似乎是刻意。
比如说……
朝堂散会时,李霸地会看到他和荻花题叶在苗王宫前闲聊。然而每次李霸地上前搭话,他们都能在李霸地接近之前结束话题,快速离开。
午间休憩时,李霸地总是会在坤宁殿门口看见忘今焉。他有在午休时打坐的习惯,每次打完坐就出坤宁殿散步,结果连续好几天都在殿门外看到忘今焉一闪而过的身影。
有一天忘今焉带了荻花题叶,走得慢;好不容易截住一问,人家说这几天有文件要去苗疆书库里查,坤宁殿门前是近道,打扰了副盟主真是抱歉。
第二天他们还真不来了。
想到书库,李霸地更是憋闷。比这俩人在坤宁殿门前闪现的那段时间更早,甚至书库闲读时他都能看见忘今焉。
那老头走路跟鬼似的安静,明明穿的是红衣服,却能完美隐身在深幽的走廊里。要不是他突然出声,招呼管理人员询问事项,李霸地几乎要以为是自己眼花。
更让李霸地尴尬的是,忘今焉问的书籍,正好是自己手里拿着的那本。那是一套书中的一册,里面介绍了苗疆东南的地理风貌。李霸地看其中介绍到了苗疆与中原交界线处的情况,正打算详读,便注意到忘今焉的动静。
他在忘今焉转向自己的方向前,将书放回书架,悄悄离开。
如此林林总总,还有许多似乎不值得在意,但叫人禁不住多想的细节。时间一长,连带李霸地本人对忘今焉本人的感觉都患得患失起来。每次看到忘今焉的白胡子,他心里都猛地一提,又紧又痒。
不行,这样下去就要变成恋爱游戏的女主角了。李霸地开始强迫自己专注,不再去注意忘今焉。
他的思路移向忘今焉说的“回答”。
后花园一会,忘今焉虽然对他进行了诸多抨击,但是这老头的中心论点只有一个:
对玄之玄的反对。
不论是“主考官”还是“出题人”,忘今焉都在第一时间,将玄之玄摆在一个相对较高的位置。
而事实果真如此吗?
玄之玄虽是盟主,但盟主最重要的职责,应该是引导整个中原的发展延续。在这个过程中,自己作为副盟主,绝不能仅仅对他马首是瞻。
毕竟,盟主的决策,不一定是对的。在自己对盟主的决策进行讨论和矫正之时,副盟主与盟主,已不是上下级,而是平等地,共同决定中原未来方向的掌舵人。
而忘今焉在否认自己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默认了盟主的绝对正确。这也许是封建时代的人的思维惯性,认为最高领导者绝对无错,也许……
不论如何,从忘今焉罔顾事实,维护玄之玄的那一刻起,李霸地就不用再相信他的任何一句话。现在,只要思考他需要的那个回答……
接着,等待时机。
而等待很无聊。这段时间,李霸地就在苗王宫周边到处转悠。
这天他又来到苗王宫正殿门前。此时官员们已经下朝,纷纷朝院门外走去。在这些陌生的面容里,李霸地发现了一张熟悉的脸:
花色的头发,浓密的白眉,还有那个口音……
“岁叔叔!”他朝岁无偿扑过去。岁无偿下意识握住李霸地的手腕使一个擒拿,而李霸地矮身卸力,反握住岁无偿的手腕,和他僵持。
“哈,敢情是你小子。”岁无偿看清李霸地的脸,笑了笑松开他,“进步很快,身法敏捷许多。”
李霸地抓了抓后脑勺:“疏忽了疏忽了,忘了咱们一年多没见了啊。岁叔叔竟然还记得我,真是太好了!”
岁无偿抱起胳膊:“我怎么会不记得你?你可是光靠嘴皮子就诓走了我万两金银,单凭这般肉痛,我就要记得你。”
李霸地嘿嘿乐:“放心,那些金子银子我一两都没浪费,全都用在该用的地方了。”
他左右看了看,发现岁无偿是自己来上朝的。
“其他的王族亲卫呢?他们没有一起来汇报工作?我以为你们私下里都会有联系的。”
岁无偿说:“他们的汇报时间还没到。这次是王上单独交给我的任务,所以我也来单独回复他。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