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薛镇终于下旨,册封太女君赵氏为皇后,册封侧君卫氏为正一品贵君,庶君闵氏为正二品君,庶君裴氏为正三品贵傧,庶君赵氏、内侍费氏为正五品贵人等等。她后宫之中,唯有卫清行有所出,因此其他人都没有封号,不过或许是因为她抬卫清行为贵君的缘故,卫清行也未能有封号。
册封当日,依旧近身伺候皇帝的血衣侯危翳明送来了一枝花。
此时已是春晚时节,那花开得正好,盈盈艳艳的正红颜色,一对对密密融融地绽放着,灼灼夭华之态,乍一看还以为是赤桃花,细看才看得出,是梅花。任荷茗持了那花在手,只觉得好看,翻覆看着却有些不明白,抬眸疑惑地看向危翳明,只听危翳明垂着眸道:“这是花房培育出来的新品,只得一株,花色正,又骈俪而开,可谓名品。因花开得晚,陛下赐名‘珍后’。今日命微臣送来,算是感谢王君前些日子为陛下分忧。”
任荷茗犹豫片刻,轻轻搁下了那支梅花。
赵皇后终于如愿封后,可是他既无家族,又无后嗣,下头的君傧们有育有长女受兰陵王府支持的卫贵君,又有出身闵氏大族的闵君和母亲总领新燕陵军的裴贵傧,这位子他坐得很不容易,薛镇许了卫贵君和闵君协理六宫之权,也使他心情不悦。虽说任荷茗答应了薛镇要帮赵皇后,但赵皇后如今并不与任荷茗亲近,也是一桩头疼事。
不过后宫终究是小事,薛镇的心思更多放在了前朝,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她下令王雪子彻查积累的旧案,尤其是苏氏、赵氏两案,借此处置了一批贪渎的旧臣,令吏部选送新臣补位,又令兵部以和约为前提,大幅裁撤军队,重新拟定士兵薪俸、甲胄冬衣、孤老伤残的安置与应召新兵的标准,不过薛镇最为看重的显然是工部,她任命葛文朗为尚书,力排众议,下令开修太平渠,裁撤下来的军士有许多都被转征为徭役。
其中较为意外的,是原建陵郡王的老师李斯人,竟也得了个御史大夫的进位,还将自己出家的儿子李书叶接了回去。任荷茗有些意外,还是如意答了他:“其实苏氏主持的春闱皇榜,便是李大人帮着换的。”
任荷茗于是了然,更觉得有几分唏嘘——原是那最古板的人,因而被苏言豫选中做了建陵郡王的老师,如今见她将儿子接回去,想来当初拿白绫逼着儿子自尽也是作戏,应是清醒了过来,后来进言为咸安帝纳任如君一事助力也是为了博取宠信,最终得到调换皇榜的机会,除了苏家,如今又将儿子接回了身边。看多了那卖儿求荣的戏码,这倒是新鲜,也算是皆大欢喜了。
原正是吏部最忙的时候,却有人上奏称任荷茗的阿姐,吏部主事任蕴琭,与先君徐氏交从过密。
徐希桐的身份属实尴尬,他曾是阳陵郡王君,但已经和离,此后阳陵王又因谋逆被废为庶人,流放景陵郡,称他什么都不合适,因此弹劾的奏章中也只称之为先君。
任荷茗得到消息才算彻底明白,那位让任蕴琭魂牵梦萦的她人之夫是何方神圣。
如果是徐希桐,那确实也没办法。
薛镇将任蕴琭诏到御前,问她此事是否属实,任蕴琭十分痛快地认下了。薛镇再问她是否真心想娶徐希桐,任蕴琭也坚定地承认了。如此,薛镇便命礼部给出了官方的说法:既然已经和离,嫁娶婚配自然自由,尤其是徐希桐曾脱红尘入佛门,按照咸安帝与任如君的例子,前尘往事都不再相干,薛镇也不好在这事上阻碍任蕴琭,倒显得好似暗暗指责自己的母皇一般。因此,判任蕴琭可以娶徐希桐为正夫。
只是,随之而来的圣旨,是将任蕴琭外任郁陵郡为郡守。
郁陵偏僻荒芜,并不是个好去处,前两代封主都自私自利且受皇帝厌弃,因此没能得什么发展,是大晋税收最差的一郡,年年不倒着贴补就算不错了。众人皆叹息,任蕴琭明明前途光明,却耽于小情小爱,白白断送了未来,若任蕴琭肯放弃区区一个嫁过人的男子,好好选一门亲事,来日拜相不是难事。
然而,任泊峻却罕见地没有说什么。
任荷茗在山寺中再次见到任蕴琭和徐希桐时,夏意渐浓,只见他的阿姐正半跪在庭院中帮青泰庵晒经书,而徐希桐沏好了茶,招手唤任蕴琭去一旁的凉亭中,见任蕴琭额上出了汗,十分自然地用白帕拭去,任蕴琭垂眸看着他,露出真心的笑容。
两人看到任荷茗,倒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分开两步,任荷茗笑道:“是我来得不巧了。”
徐希桐笑道:“哪里的话。从来也只有你来,才有人陪我说说话。”
任荷茗促狭地看了一眼一旁的任蕴琭,徐希桐双颊不由得红了,任荷茗怕他心里有疙瘩,牵着他道:“你放心,我一直想让你做我哥哥,如今做我姐夫,是正正好好的。有我兰陵王府在,没有人能欺负得了你,就算是阿姐,也不行。”
任蕴琭有些无奈地看着任荷茗,但眼中更多的是姊弟之间的了然和感激。
任荷茗知道,任蕴琭始终忠于本心,到如今也历尽了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摘到了她的天上月,任荷茗这个做弟弟的,尽全力也想要祝福。他知道她们要走,说道:“郁陵郡偏远,听说气候湿寒,我给阿姐备了些衣料药材,天高皇帝远的,郁陵郡又素有土匪和虎患的传闻,阿钰还联系了一位燕梁将军的昔日战友,郁陵军的陈乘风将军,请她们保阿姐的安全,助阿姐治理郁陵郡。”说罢还是忍不住道,“阿姐,万万小心。”
任蕴琭点点头,道:“其实你在京中也多有不易,阿姐也很担心你。”
任荷茗笑道:“京中我都待惯了,何况有陛下给我撑腰呢。”
任蕴琭摇摇头,沉默片刻,还是道:“陛下下令开修太平渠,难道,就只修太平渠吗?我看恐怕未必。若是如此,这京都的水怎么不会渐渐深起来呢?陛下在这个时候选择将我派去郁陵,想来也有深意。茗儿,你一定要保重。”
任荷茗不禁也沉默,片刻才扬起笑脸:“我们彼此小心,中秋之时,阿姐看到天上明月,一定要想我啊。”
薛钰在京中,陪着兵部敲定了军政才走,任荷茗也如愿怀上了她们的第二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