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远就听见司马昭风风火火的脚步声,刚进院子就大声叫着“叔权哥、叔权哥”,一面又问店小二要水,嚷嚷着口渴。
我走出房间,从二楼探头看下去。司马昭正在仰着脖子咕噜咕噜大口喝水。杜敏落在他身后,刚进客栈大门,用袖子轻轻拭汗。
我笑着大声说:“阿昭,慢些饮水,当心呛着了。”
正在院子里干活的店小二和老板娘都笑起来。司马昭自己放下喝空了的碗,一抹嘴,也嘿嘿笑:“叔权哥,你做什么呢,我去房里同你说。”
我笑着应了,将目光转向杜敏。视线相交,彼此会意,杜敏也不动声色地上楼来了。
司马昭惊天动地的脚步声,我隔得老远就听见了。我也不急,就站在檐廊下,打开房门,等着司马二公子大驾光临。
入住客栈之后,依然维持一路上的安排,八个人开四间房,我跟司马昭、筚红棘跟杜敏、黄权带一个亲兵,余下两个亲兵共享一间房。
司马昭远远地就冲我挤眉弄眼,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我心里不由地浮现出一丝希望,难道司马昭和杜敏今天竟然有所收获吗?
等两个人都进了房间,我亲自把门关好,问他们:“是不是打听到什么?”
司马昭两眼放光,一本正经地开口:“叔权哥,听说蜀贼刘禅决定今年中秋举办灯会,持续三天,与民同乐。”
我:“……”
真是好大的一个惊喜呀,我的司马大少爷!这跟我们找人有一毛钱关系吗!?
我克制着发火的冲动,没好气地说:“哦,那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呢。就是不知道,蜀贼丢掉了永安重镇又连遭大败,怎么还会有多余的财力和心力来举办什么中秋灯会呐。”
杜敏接过话头:“西蜀的日子确实不好过。这几日据我观察,发现城中物价高企,物资紧缺,尤其缺少药材。听说是因为需求量大,供不应求。并且,如今城内劳力短缺,雇人干活的花费也比以前高出不少。”
我心中一动:“这意思是,两次永安之战,造成了西蜀如今商业不振、人力短缺?”
杜敏点头:“确实如此。但正如舒权哥所言,既然这样了,又怎么有心思举办什么中秋灯会呢?”
我想了想,有点明白过来:“或许正因如此,才要举办这个灯会,提振民心士气,让大家不至于因为丢失永安而陷入恐慌。毕竟,连‘私通魏国的反贼’都出现了,不是么。”
两人都附和说有道理。我却并不高兴。眼看就要八月十五了,蜀汉要怎么庆祝我管不着,我们真的能找到夏侯和么?
“这样不行。”我缓缓地说,“快要十天了,我们已经分头把成都的大街小巷都转了个遍,连皇宫外围也探头探脑地查探了一番,却毫无线索。我们这样找,根本不得要领。”
司马昭有点急,冲口而出:“那叔权哥你说要领在什么地方?总不能冲进皇宫、质问刘禅——你们把魏国俘虏弄到哪里去了?”
我点头:“你说的没错,但不是去问刘禅,而是想办法,结识武官!”
司马昭皱眉:“结识武官谈何容易?杜敏,你家有什么人脉么?”
杜敏小声说:“我们这种商人之家,行商走货会有意结交武将,图个方便,免除麻烦。可是我家根基不在成都,着实没什么人脉。”
我思索着:“即便以前认识,现在也不能去找。我们进城,用的可是巴郡客商的身份。”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结交到蜀汉的武官呢?我甚至不需要什么高级别的大人物,即便是看守城门、管理治安的一个军司马……
赵统的名字忽然浮现在脑海中。
我想起那天晚上在城外客栈,夜色之中不太能看清他的相貌,只记得他声音沉稳、身材健壮。官拜虎贲都尉,又带人追捕叛徒,我推测他可能是属于禁军编制的。
倘若果真如此,他有极大的可能知道夏侯和的去向。问题是,我该怎么接触赵统、从他口中问出我需要的情报呢?
我冥思苦想了两天,还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内心的焦躁愈发强烈,甚至有时会失眠。晚上躺在房间里,听着司马昭呼呼大睡还磨牙的声音,就更烦了。
这几天,黄权倒是有了进展。他想了个计策,跟我的亲兵一起乔装打扮,假装是妻子的远房亲戚从外地差人送信,辗转开始打听他妻子搬去了什么地方。
黄权本来就熟悉自己内人的家庭情况,编造出来的谎言可信度高。为了不让人认出来,他甚至不惜剃掉了胡子、修剪了眉毛,对于一个古人来说,下手可谓非常狠了。我们其他人都挺佩服他的。
一来二去还真给他打听出了眉目。他的妻子将宅邸腾退出来之后,得了一笔补偿,据说是用这笔钱在城郊另置住宅,搬出城了。
这事情就有点不太好办。黄权一来没有打听出确切的迁居地点,二来如果出城去寻找,频繁出入担心被城门守卫找麻烦。成都的日常戒备目前处于比较高的水平,并且肉眼可见,如果中秋灯会如期举行,戒备只会更为森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