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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善后(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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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初一会弹钢琴吗?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当然……不会。

凌某人全身上下仅有的艺术细胞大概就在他写的那几个字上面,一撇一捺很是流丽潇洒,偶尔还可以提起毛笔写点秦篆汉隶什么的。

多的就没有了。

但是当郑庭酒偏过头问他想不想试试的时候,他的身体比他的大脑更快也更诚实地发出了同意信号。

他点了头。

漂亮的三角钢琴顶板被撑起,黑白琴键在灯光下流淌着温润细腻的光泽,分明的颜色撞进凌初一的眼里,好像一眼就可以看见那个人坐在琴凳上的背影。

无数个,停留在他梦境里的背影。

凌初一回神,微笑道:“很漂亮。”

郑庭酒微微欠身,向他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虽然不会,但不妨碍某人跃跃欲试的心,凌初一最后向郑庭酒确认了一遍琴房的隔音效果,得到肯定回复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凝神思考两秒,从记忆里搜刮了一下,一只腿跪在琴凳上,伸出一根手指摁响了第一个音。

琴音清脆澄澈,像是一瞬间打开了栖在某个故事里的秘境入口。

左手轻轻握拳,凌初一克制住想抬起双手的欲望,继续用右手食指,循着他记忆里的旋律敲响琴键。

断断续续,想想停停,虽然中间基本都是错的……郑庭酒微微一笑。

——他教凌初一的第一首曲子就是《玛丽有只小羊羔》。

也是一根手指,一段旋律。

凌初一停下来,思索两秒,转过头看向郑庭酒,自己乐出了声:“你听出来了吗,我听着怎么不像?”

小时候会弹的更多,什么都学一点,都是郑庭酒手把手教的,郑庭酒没有刻意教,都是他刻意要学。

后来他失去了刻意的理由,遗忘也随之到来。

郑庭酒点头:“不像。”

“也是,我都忘记了。”凌初一顿了顿,准备收回虚搭在琴键上的手,“还是……”

手突然被按住了,压在琴键上,响起一串明朗,话音戛然而止。

凌初一的手很凉,青色的血管在有些发白的手上异常显眼,郑庭酒轻轻蹙眉,察觉到凌初一不自然地动了动手指,立马放开。

“抱歉。”

本来自己想歪了的凌初一就笑起来,笑得很坏:“郑庭酒,你都是先摸完再道歉的吗?”

郑庭酒看着他,笑着摇摇头。

凌初一一怔,手就往外面递:“摸吧摸吧随便你摸……”

“你啊。”郑庭酒别开他的手,笑意变浅,看向凌初一的眸子里是一片明净的认真,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平静,“我是想问你……还弹吗?”

“……我不会了。”

空气中有那么几秒的安静,就像是时间停滞了一样,留一段空白给他们为彼此的光阴按下快进键,接受分离的好多年。

“人逐渐遗忘未经反复的东西是很正常的事。忘记了我就重新教。”郑庭酒心态良好地接受来自凌初一的所有情绪反馈,率先开口,“如果你还想学的话。”

觉得自己还没有那么求知若渴的凌某并不想学。

身体又一次先于大脑答应了。

点了头的凌初一:“……”

怎么回事?他和郑庭酒沟通都靠身体本能吗?!

郑庭酒轻拍他的后腰,声音中带上一丝严肃,“那坐下,跪着干什么……坐好。别动那只手,你不知道疼吗?没关系,就食指也可以……用指尖,这里……好,立好,不可以掉下去。”

手腕上环绕着一圈温柔的热度,属于郑庭酒整个人的清冽气息就这样包裹着他,郑庭酒右手控制他的手,呼吸落在颈侧,有点痒,有点暧昧。

房间里重新响起流畅的《玛丽有只小羊羔》,坐在琴凳上的人看样子在跟着郑庭酒手上的力移动,实际上魂已经飘走好一段时间了。

他怎么觉得郑庭酒是故意的,小时候是这么教的……吗?

哦。

……小时候是郑庭酒抱着的。

那好吧。

凌初一遗憾地咂咂嘴。

郑庭酒只带着他弹了一段,收回手的同时就听到凌初一在笑,这人用嘴皮子的时候从来不怂,想到什么就说:“郑庭酒,摸都摸了……你怎么不抱着我弹?”

郑庭酒思索两秒,严谨道:“先不说够不够坐,你太高了,抱着你我没法正面看到琴。”

余光看向旁边空位的凌初一:“……”

行,吧。

……

郑庭酒盘腿坐在飘窗上,背靠墙面,一只手搭在开了一条缝的窗沿,放松地盯着电脑屏幕,一心二用留神着浴室的声音。

房间里开了空调,这会儿他觉得有些热,主要是有点干……买个加湿器吧。

凌初一出生时是紧急早产,本来心跳都停了,又强行救了回来,在新生儿监护室待了很久才接回家。他从小身体不好,小时候怕冷怕得要命,以前住在郊区别墅的时候,屋子里一年到头都是恒温调控,温度偏高,所有人也都习惯了。没想到在高纬度地区生活了这么几年,抗冻能力有了质的提升,郑庭酒在此刻,感到了一种明显的不适应。

他仰起头,缓缓呼出一口气。

两个人要想重新生活在一起,需要磨合和牺牲的东西还有很多。既然打定主意把人带回来了,郑庭酒就没想过要退,所有东西都可以慢慢来,一点一点调整,一步一步适应。

在路灯下见到一个人燃着的烟,在凌晨四点窥探到长久的失眠,在医院走廊碰到寂静无声的夜,在器材室看到半边脸的血,在办公室听到吴医生视角的过去……不知道具体是哪一个瞬间,回国前列好的计划全部推翻,他迫切地想把凌初一拴在身边,在这个过程中亲眼目睹自己心底最卑劣的欲望缓慢流淌。

……他甚至开始怀疑凌初一有所察觉,恐惧之下掩埋着隐秘的期待。

凌初一刚才问他,郑庭酒,你确定你是想重新教会我弹钢琴吗?

他伸出一只手盖住凌初一的眼睛,另一只手穿过柔软的发,感受热水流过指尖的温煦,轻声说闭眼,不然水进眼睛了。

凌初一应了一声,也没再继续问。

浴室的门被打开,郑庭酒放下鼠标站起身,嘴上轻巧说一句“过来吹头发”,心里则沉重默念:小初一,不是。

凌初一下意识听郑庭酒的话,老实走过去了,边走边吐槽:“没沾水,保鲜膜我扔了,防水胶带我找不到你怎么贴的,快给我撕了。”

洗澡前,凌初一反复强调纱布是防水的郑庭酒都置若罔闻,最后决定用保鲜膜防止伤口沾水,一圈圈裹上去的时候凌初一都被他气笑了,看着自己的手大胆猜想全身缠满保鲜膜是不是以后下雨都不用带伞,人类应该发明保鲜膜外套……郑庭酒面无表情告诉他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雨衣。

还有一部分胶带贴在额头,那里有一块四四方方的纱布,贴得很方正,郑庭酒按着人坐下说“头发吹干再撕”,凌初一就顺势放下打算去接吹风机的手,乖乖不动了。

房间里一时只有吹风机工作的“嗡嗡”声。

手下的头发触感很软,随着慢慢变干,洗发露的香味蔓延……他教过凌初一很多东西,包括怎么自己洗头,怎么使用吹风机。

包括说话,包括认字,包括用筷,包括执笔,包括认识世界……甚至包括分离。

他教给凌初一的,从来不止钢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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