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一边嘀咕着,一边不情愿地打着方向盘,将车靠向路边。
涂子录匆忙地扫码付钱,拎着书包下车,瞧见蓝点的那刻,梗了好几分钟的喉咙才敢放松,舒了一口气。
眼前的蓝点早就把挤出来的眼泪抹干净了,一只手叉腰,一只手向前比“耶”,笑得无比欠揍。
“把你骗到了吧!嘿嘿!谁叫你不理我!”
“不痛吗?”
“我可是岸半人。”
言下之意,反正也死不了。
“所以呢,痛吗?”
刚刚在车里吹了一路的狂风幻觉般地又刮回来,蓝点忽然觉得眼眶好酸。
她呲牙道:“哎哟哎哟,哥斯拉原来是人类的好朋友,那还是不要煮来吃了。”
涂子录嘴角扯了扯:“就知道你一路上没想什么正经事儿。”
“是啊,不正经儿事是你……啊啊啊啊啊啊啊——”
蓝点的精力全花在掩饰想哭的念头,一时半会儿口无遮拦,跟嫌自己嘴脏似的,对空气“呸”了好几口,然后捂住了嘴巴,眼睛睁得滚圆,写满了后悔。
一片落叶非常配合地落在他们中间,
涂子录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看着她,用一种奇怪的、称得上是怀念的眼神。
“像这样就好,别想太多,也别想太复杂。”
她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蓝点慢慢地放下手,冲他绽开笑容。
过了一会儿,她意识到不对劲:“难道我以前就会这么耍流氓吗?”
她就算心大脑袋简单想得少,也不至于这么不要脸吧?
涂子录慢条斯理:“嗯。”
“放屁。”她耐不住性子,“比如呢?”
“高二元旦节,别班的人问你我是谁,你还记得你回答了什么吗?”
“什么啊?”
“娘子。”
“……骗鬼啊,我怎么不记得了,一定是你瞎编的。”
“你不记得的事情少这一件吗。”
“……”
“而且还有。”
“什么啊。”
“一些眼神骚扰。”
“……”
蓝点瞬间回忆起她盯着涂子录的脖颈和手看还被抓包的场景,没得辩驳,心虚地干笑了两声。
正在她凌乱的时候,涂子录俯下身,悄悄在她耳边道:“娘子的那个是骗你的。”
蓝点一脚踢过去:“我就知道。”
“一比一平。”
涂子录在她面前比“耶”。
无聊死了,特别白痴,像个普通的小男生。
蓝点忍不住笑着又踢了一脚。
也像个普通的小女生,一个险些被她丢掉的状态。
最后还是去了远化村。
涂子录给了蓝点一个实在无法被拒绝的理由:“你不想看看石梅和石兰现在过得怎么样吗?”
小水鱼和她的星期八好朋友们萍水相逢相逢,不问过去,不谈未来,只有石梅不同,是少数徘徊于世超过七天的人,和她一样。
石梅曾告诉蓝点,她能够继续留下来,是心中有执念,有着割舍不下、放心不了的物件,便是那尊未证清白的石像。
蓝点也有。她还未将那写满一百个愿望的玻璃瓶交给蓝星。
暑假结束,涂子录从竞赛营回云江的那个晚上,蓝点还将石梅的故事以及这番猜测结论告诉了他想要求证。他低着头说自己并不了解。蓝点想想也是,就像久病成医术的人有时可以比医生更懂病情,石梅成为岸半人的时间比涂子录的岁数都要久,在这方面,石梅的话其实更有参考价值。
所以,为了自己的去路,蓝点也不得不关心石梅所设想的“结局”进展到什么阶段了。
只是上山的路不可能有能搭的顺风车,她无法一个人前去,好几次缠着涂子录,问有没有空带她去远化村见见石梅,他都如往常所擅长的那样,不动声色地转移扯起别的事情,转移她的注意力。
莫非他以为她最近的沉寂与闷闷不乐,是因为这件事?
变异似突然地翘课,其实也是为了哄她高兴?
”你是真心读累了想出去散心吗?“蓝点问。
涂子录瞥了她一眼:”对。“
“那为什么不去近点的地方,比如七中附近的街心公园。”
“刘老师在星期三下午最闲,喜欢在那里打太极。”
“刘……谁,哦,屹耳刘。你对他的动向还真是了如指掌,真不愧是……”蓝点闲些在本人面前喊外号,及时住了嘴,尴尬地咳了两声,“差点又要被你绕跑偏了,你来远化村是为了我,对不对?”
比委婉,她输得彻底,要想翻身只能直白。
涂子录的耳根红了红。
蓝点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满意地笑起来,用肩膀撞他胳膊。
“我是觉得自己下次月考要考砸了,想去庙里拜一拜。”
找借口大王涂子录开始发功。
“先不说上高三后,你把郑写明川他们甩得有多远……你是指……特地上山拜啊?”
蓝点指了指眼前巍峨的山。
在她的勒令下,他们换乘好几趟公交,还上了一辆便民小巴士,千回百转地到了山脚下,现下搁脚在一个租车铺前,在等打完麻将才愿意做生意的老板回话。
“嗯,感觉比较虔诚。”
“……”
她经常觉得涂子录隐藏得够深。他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能力根本毫不亚于郑写。
说着话,老板的麻将桌胡牌,吵吵嚷嚷下,站出来一个面善的阿姨说赢了好几把要见好就收,正好有空开车载他们,见涂子录是重点中学的学生,还是特地来拜学业的,就表示可以免费包了接送,只要涂子录等会儿下山和她还是幼儿园的小儿子合个影就行,美其名曰沾点□□。
看吧,高考生除了在考场上,在哪都有人愿意给予优待。
“虽然麻烦了点……”蓝点屈着手指算:“但是至少省了一百五十块,你可以多吃五碗麻辣烫了。”
“少吃这五碗麻辣烫,能腾出时间多研究两道压轴题。”
“……”
行吧,人各有志,他们换算单位不一样。
蓝点撇撇嘴,想起什么,一拳砸到他肩膀。
“还想着学习呢,露馅了吧。”
他揉着肩膀,破罐子破摔:“看你现在已经恢复正常了,我们干脆也别去找石梅和看那尊石像了。”
蓝点还没想好怎么反击,阿姨拎着车钥匙走过来,正好听见涂子录说的后几个字。
“你还要去看石像?”
“也不是,正好进村时都能路过,就顺便看看。”
“哎哟,那就好,要是特意去看可就没得看了啊。。”
蓝点和涂子录面面相觑。他问:“为什么?”
“那晦气东西上个月就叫人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