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喜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泪水，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因为她知道自己快要泣不成声了。

直到……她注意到了金瑶蒂慢慢变透明的身体，她才慌张抓紧了她的手，惊慌失措，呼声几乎要破音：“金瑶蒂！金瑶蒂！你怎么了？！”

“妖医！白刻舟！金瑶蒂出事了！你们……”萧喜哭着转过头去，用力朝红帐外呐喊着，动作开始偏离，想要冲出去。

可她不明白，为什么站在帐外的被红光笼罩的绰绰人影只是悲寞地伫立在原地，没有一点动静，像是完全没听到她的哭喊声一样……令她最不解和绝望的是，这些人里，也有朗月。

她急性子上来，刚要出去问个说法，却被金瑶蒂用力拽住了手背，拼死不让她离去。

金瑶蒂笑了笑：“别去了，没用的，他们都知道我快死了。”

“你说什么？！”

“六年了，我被秦昊日夜折磨，甚至还对我用了系魂散，一旦他出事，我也必然会跟着他一起下地狱。秦昊已经死了，若不是我体内的青云死死吊着我的命，我在昨日就应该死了，今日能醒来，还多亏了鬼市诸位的倾力相助。不过，这么做的代价很大……咳咳……”

金瑶蒂的状态越来越不济，语速也越来越慢。

心急如焚的萧喜直接接上了她的话：“代价就是会提前让你去死是吗？！鬼市凭什么替你做决定？！你为何还要因此感谢他们？！我要找白刻舟讨个说法去！”

“萧喜！好好听我说……咳咳……”

金瑶蒂已是将死之人，她哪里能拗地过萧喜的力气，在萧喜急性子上来的时候，竭尽全力也没能拉住她的金瑶蒂不得不拉高丧命喊住她的名字，可这样大幅度的声带拉扯给她的身体带来了极大的负担，让她的连白一阵紫一阵的，还连续猛咳不止。

萧喜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给金瑶蒂带来的伤害，也知道，金瑶蒂的去意已决，她只能哭着点头，留在了金瑶蒂的身边。

金瑶蒂叹着气，怅惘地说起往事：“这些年来，我在盛京过得很不好，秦昊给我带来的折磨太多，让我陷入疯癫……我疯了许多年了，若不是鬼市竭力相助，我不敢想象自己还能有今日这般神智清醒的时候了，更不敢想，死前，我还能再见你一面。”

她想起自己最初的还未说完的话，于是感叹地接道：“六年前被掳走前的我只是个家道中落的普通凡人罢了，但后来……我体内有了青云的存在，我已是违背天地常理的半人半妖之物了，若是长久存在，那便是违背天理，要遭天谴的，而青云要为了我承担这一切，他是明知故犯的，可我不愿这样，我不愿……他这样，所以让我走吧，萧喜。

人间好累啊……我想跟着他一起离开了……不愿再回来了。”

语罢，她流着苦涩的泪，眼神也渐渐无光。

“姐姐……”看着这样的金瑶蒂，萧喜又想起六年前庆阳镇劫难的那个夜晚，还是少女的金瑶蒂，拉着她，在堆满被血蠕控制了神智的百姓的茹玉街道上，狂奔的回忆。

……

那时候，金瑶蒂意志坚毅地安抚着她：“别怕，金姐姐肯定会保护好你的！”

可明明，她比自己还要害怕，身体都在发抖。

……

回忆朦胧了双目，萧喜觉得时间仿佛回转到了六年前，那个她还能喊她“姐姐”的年纪……

可惜，那时的自己不懂事，没来得及将之脱口。

萧喜看着一点一点消散的金瑶蒂，一遍又一遍地喊出那藏匿了六年的遗憾——

“姐姐……”

“姐姐……”

“姐姐……”

直到金瑶蒂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她的声音才慢慢弱下去。

红纱帐静静地飘动着，一条一条的褶皱平稳地覆盖在上面，将里面萧喜披着红光的朦胧的影子折叠着，又舒展着，却又从未真正地将其改变。

好似岁月轮转了多年，任由孤独和仇恨蹉跎，她骨子里的劲执拗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