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喜听罢,脑子嗡嗡直响,她试探性地再问上一句:“所以……在当年我哥哥同样被血蠕控制了欲望和理智的时候,是青云救了他?是他让哥哥体内的血蠕消失了,对么?”
“是啊……莫说是庆阳镇了,放眼当时天下,能与刹摩和血蠕相抗的除了青云这样的大妖,还能有谁呢?”
萧喜的脚步顿时踉跄了几下,她眼神向前看去,目光松散无神,却能穿过通向过去的神秘通道,她在此地看到了回忆。
她恍然道:“我记得……那年深夜凌晨的大雪里,哥哥在德裕金府的后院的隔墙上,看到了一只翩翩起舞的青蝶……自那一瞬间起,我哥哥便瞬间变了。原来那不是我哥哥的幻觉,正月里的青蝶……是真实存在的……是真实存在的……”
她还想起来月前,她与朗月坐在沧淩城岸城的灯火边时,他们与之相关的对话——
“……还有我的确觉得哥哥举动奇怪,除了老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以外……”
“我记得……哥哥那时候对火光的态度是既厌恶又畏惧的,就跟患了血疾的人一样,而且他带着我出地室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去找三侨,他对三侨的态度非常恶劣。可……可是,虽然我记得这些,但因为我从未觉得这种事情会存在可能性,而……而且因为哥哥不久后就死了,所以我很快就将那些记忆搁置了。”
“很正常,不仅仅是你不知道萧吉感染血蠕的事情,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若是他知道,苏府祠堂的那个夜晚,他肯定会告诉你。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我觉得还有一个原因。萧吉体内的血蠕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在不久之后就离体了,这就导致了往后的萧吉恢复了正常。拿一个人在短时间内表现出的不正常说事,是非常不具备说服力的。所以,你和萧吉他自己都会对此忽略。”
……
“可……萧吉体内的血蠕究竟是在什么时候消失的?是怎么消失的?难道是刹摩他主动取出的么?”
“既然谜团已经推测至此,那么你的第一个疑问,我想我已经找到答案了。”
……
“按照你说的那样,哥哥被血蠕控制邪念之后,他的目标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报复三侨。但是在过了子时后,也就是除夕日的凌晨,哥哥忽然就转变了态度,他说他不想再去找三侨了,而是要去救金瑶蒂。所以,态度转变的节点就是血蠕脱离身体的节点。”
“思路又断开了。如果事实真是如此,那么第二个问题就很难去解释了。所有事情发生的时间太过紧凑,在短时间内安排好三侨和萧吉的行动明明更加保险,可是刹摩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主动抽出萧吉体内的血蠕?除非,萧吉的血蠕根本就不是刹摩抽出的。”
“怎么会……可是,事情凑巧的地方又来了,哥哥当时的态度虽然改变,但我们最后去找金瑶蒂的时候,三侨也刚好和她在一起。尽管态度不变,最后的结果却还是一样……这种又巧合又显得意外的情况会不会也是刹摩设下的障眼法?”
“那么第一个问题便又不好像你说的那样作答了,既然最后的结果都一样,萧吉在被控制的情况下并非做不到让态度立马转变。所以,你以为的血蠕离体的时间也很可能是刹摩用障眼法后,想让你以为的信息。”
……
回忆就此休止,萧喜莫知莫觉间,又喃喃自语起来:“原来哥哥后来态度的转变,根本不是刹摩再度为我设下的障眼法……原来,不是啊……而是和青云有关,是青云脱离封印后,无法存留世间,便只能附身在路过的被血蠕寄生的哥哥体内,操控了他的神智,从而去救你……”
“是啊……”金瑶蒂说起来,嘴角开始浮现傻傻的笑容,她无光的眼睛里突然闪动起了泪光,其中似乎展现着一副又一副当年的场面。
六年前,庆阳镇郊外被霜寒封印的冰面下,已是萧吉的青云于冰湖下杀死三侨,将她救出冰面。
她神智有些不清,眼睛几乎无法睁开,只是不断地抖着抖着……还说着胡话:“冷……”
抱住她的人温和地安抚着她:“没事,马上就不冷了……”
她觉得这个声音既熟悉有陌生,可她不敢确定,所以问着:“你是……谁?”
“你是阿芸吗?”
可对方再没有了回答。
这可真是个遗憾。
后来,青云从萧吉的身体内消失,默默转移到了金瑶蒂的身体内,沉睡了一段时间,也是那段时间,金瑶蒂开始对萧吉这个“救命恩人”产生了好感,并且随着时间的递进,愈发不可收拾。
可到底,再浓情的心意,终究还是建立在那个冰寒地冻的冰湖上的救命之恩上……
所以,后来等到青云复苏,与她再度相见,并将这些事情全部告诉了她后,她曾极度陷入怀疑自我的深渊,因为,她已经分不清,自己自始至终爱着的究竟是谁了,是青云?还是萧吉?
这个答案,到了现在她的将死之期,竟还没有着落。
思及此处,金瑶蒂流出了泪水,苦涩地笑着,哭着,说着:“我分不清自己对你哥哥的心意,和我对青云的心意……而说到底,一开始,你与你哥哥的人生轨迹本不该和我们有所交际,青云牵动了太多变故……
在庆阳镇劫难的那几天里,你与你哥哥也本不该因为我而产生分歧,从而让你哥哥死去,还让血蠕乘虚而入……这一切是我自作自受,哪里会是你们的错,我又哪里担得起你的愧疚和道歉?”
末了,她还是含泪叹出一口沧桑的话:“命运实在是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