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要是蛊虫突然爬来了怎么办?我们连布阵人都还未找到,到时候万一来不及救人怎么办?”
“你跟这庙里人大多很熟?”
小满呆呆地应了一声。
宋子筠接着说道:“你出去与他们闲谈,将道长的真实身份暴露出去。”
小满反应极快:“大师姐你想让布阵之人自己暴露。”
西有青城这个名号可不是白叫的,金水身为青城山的人,本就会为不少人所忌惮。再加之金水的名号之大乃是人尽皆知的,虽说早年有些劣迹,但混江湖的大都知道他的厉害。他曾走访大江南北,出入南疆毒沼、西域大漠,收集了各类秘术阵法,写就了一部《九州秘闻录》,可谓是风靡一时。此书一出,金水老道声名大噪,可谓红极一时。说不定这位利用诡道秘术来炼丹就是从老道的书里看来的。
如此便是关公面前耍大刀,那人吓也得被吓出来了。
“若布阵之人有恃无恐,压根不出现,又当如何是好?”
“想法子让他知道阵法出了问题,使其自乱阵脚。”
“哦~怪不得大师姐方才如此果决说不救那老神棍,我就知道你并非如此无情之人,”小满伸长了脖子,一脸严肃地问道,“那我们如何让他知道?”
宋子筠这次干脆懒得回答他了,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小满莫名其妙起来,被宋子筠看得后背发毛,只好愣愣地离开了厢房,浑然不知自己的智商其实已经遭到了质疑。
前院仍旧是人声鼎沸,小满虽说也是郑县本地人,却没有这么多鬼神之忌。一来这求神拜佛求地是风调雨顺、家国安定,或是为亲人祈福、家宅安宁,又或是为自己求来神灵的福祉,但小满一无亲人二无家宅,与师傅做着最不受待见的活,只求能够生活。二来小满与师傅都穷得吃不上饭了,只有个义庄供他们栖身,但庄子里毕竟死人比活人多多了,不论是阴间的还是阳间的合在一起都凑不出多少银钱,哪还供养得起那摸不到看不着的神仙。
小满硬着头皮开始往人堆里混,东拉拉西扯扯,也有不少熟面孔爱与这小子攀谈。小满故意扯着嗓子开始吹牛,先是将方才刚一进门就被抓的老道士的身份神秘兮兮地讲了一遍,又把自己最近协同官府作案胡吹海吹了一遍。他说的绘声绘色,竟让周围听着的人都忘了那衙门是何其不作为。
但他十分的故事里有九分都是在扯淡,他将自己连日的经历稍加编纂,丝毫不提及宋子筠和金水道长发现阵法的事。只是将自己十六具尸体的情况说了出来,着重讲了第十七具尸体。讲到末尾时,已经有颇多人围上前来了。小满见众人听得起劲,自己也越编越来劲了,吊高了嗓门把刘三从头到脚的死状描绘了一遍,人群躁动。此时小满余光瞥见远远有一个背影正匆匆离开,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走廊的一端。
小满知道效果达到了,于是借口离开。只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他就已经从人人嫌晦气,变得人人欢喜了,巴不得把他留下再多讲些。看来就算再敬畏鬼神,也脱不了人性,喜欢听这些个家长里短的琐事,在背后嚼嚼舌根子,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把别人的苦难化做自己的谈资,换的自己茶余饭后的一笑,何乐而不为呢?
人们总是这样无情,就算披上了神明的福泽,也掩藏不了他们内里的腌臜。可就算是这样,小满还是觉得,今晚这里的所有人都得救,这是为什么,他一时半会儿还想不清楚。
这边已经有人开始用小满的话来吓唬小孩了:“你看,日后夜里要少在外面乱跑,别哪一天也像那些人一样死得那么惨咯,连冼太夫人都救不了了——”
那边有人说:“那刘三前几日才在怡红院出尽了丑呢!付不起钱还要去嫖,真真是不要脸了。遭那些个老鸨和娘们好一顿羞辱,这才又跑去码头找哪个婊子的弟弟撒了一顿气。”
“那的确死的活该啊,你们说,莫不是那婊子寻仇给他,给他弄死了——”
“那也说不准,哥几个日后可得小心着点啊哈哈哈——”
接着又有女人的声音:“你个死鬼,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你是不是又背着我去鬼混了?”
“欸!欸——夫人,手下留情,留点面子。”
“你还知道要面子啊!”
接着又是一场起哄,一场喧闹。个人带着对这十七个个死人的揣测,似乎没舍得分出自己的一点怜悯之心,又诚心诚意地为冼太夫人叩下了一个又一个的头。
冼太夫人是一位有着赫赫战功的女将军,虽为女子,但却有审时度势之才,一生骁勇善战,护卫一方百姓平安。又有一说是海神妈祖之妹,有护佑一方风调雨顺的本事。
小满在心中嘀咕:这些人拜的真的是神吗?
“是心中的欲望,”金水清了清嗓子,趴在门上,从门缝间伸出了他那张嘴,只听他又说,“鬼神真的存在吗?你们大可扪心自问,自己向神灵的祈求又真的应验了吗?有仔细想想,是否每一次的参拜都在向神明发愿,若是神真的存在,法力无边、无所不能,那他真的会闲的没事挨个挨个地听你们的愿望吗?你们拜的究竟是神还是心中的欲望呢?”
门口看守的两个显然是愚昧的乡野村夫,被金水老道一张嘴说得一愣一愣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究是没能说出话来。
金水还道是把他二人说动了,谁知道他们摆出了一副死猪在开水里游泳的表情,他就知道自己说的他们压根听不懂。顿时又瘫坐在草垛上,不住地嚎叫:“太上老君啊,弟子这会儿拜拜您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