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一线之隔的位置,咯吱一声响,雪地上的树枝断了。
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覆面而来,他拿出平生最快的速度腾跃而起,手中尖刀刺向断裂声传来的方向。
黑色的高壮身影分外灵活,逗狗一样左右跃跳两步便避开了他的尖刀,手扣住他腕骨。
他正彷徨,男人脸都快笑烂了,把他往地上一按,声音雀跃:“老大,他用的左手!”
墙后很快又蹿出一个大高个:“干得漂亮!”
不是来杀他的,意识到这一点,孟麒连忙抬头:“你们是专案组的人?”
“孟麒是吧?”男人没回答他的问题,蹲下身睨视他的脸,“需要你配合我们做个笔迹鉴定。”
能活就好,孟麒长舒一口气,任由两人提走。
审讯室里灯火通明。
经过路上初步询问,已经基本确认了钱来的罪行,齐梦不能再参加钱来、钱运案件的后续侦查工作,她没回家,而是默默等在审讯室外,她至少要知道一个结果。
大约两个小时后,何亮提着孟麒走了出来,错身而过的瞬间,冲齐梦几不可见的点点头。
齐梦已明了:孟麒就是手抄本的主人。
独自回家的路上,齐梦的思绪从未停止,在大雪中翻飞。
父亲手中的手抄本是孟麒的,手机是蔡监察官的,没有一样来自他本人,他从何得来?
是其它隐藏的暗线?还是孟麒直接交给他的?
父亲是如何暴露,乃至招来杀身之祸的?
手抄本内容投影在她脑海中,数字已经模糊,密密麻麻的文字却逐渐形成一张巨大的人物关系网,足以将整个H 市乃至B省笼罩。
父亲作为公司员工,和孟麒之间的联系点几乎是完全断裂的,她想不出两人发生关系的契机。
就像她同样想象不出,父亲死时手机被何人拿走,对方又是如何完全掩盖手抄本和蔡监察官录音存在的事实的?
风雪不知何时已经压满肩头,头顶睫毛间都铺染冰霜,眼前的景色模糊又空茫,她不知何时已经停下蹬车的动作,静默伫立在飘扬的风雪之中。
同在监察委,蔡监察官预感大难临时将录音交给孟麒,孟麒潜藏钱来身边收集证据预谋翻案,东西却误进父亲手中。
孟麒知道后,趁父亲死时销毁两人用以联络的手机,掩盖证据存在的可能自保,这或许是当前最合理的猜测。
那么孟麒无论是亲自动手还是借刀杀人,都是她最可疑的杀父仇人......
父亲是这当中最弱势最无辜的一方,死的却只有他。
愤怒、挣扎还有一丝不确定争先恐后在拳头大的心脏处奔腾激涌,齐梦四肢皆冷,血却前所未有的滚烫。
右后方隐秘吹来一股凉风,撞在齐梦发烫的皮肤上,她本能侧身后蹬,反手拽住近在咫尺的羽绒服衣袖,而后弯身用力,沙包一样向前一摔。
整个过程快得对面的人完全没反应过来。
伴随着重物落地的声音,齐梦扑到了人背上,握紧的拳头就要砸落,那人却翻过面来,双手上举,做出投降的姿势。
“师姐?”齐梦看清脸,诧异地松开拳头,刚才心中激荡的情绪顿时一扫而空。
“还不起来?真打算砸下来?”章苁蓉觉得自己腰都快断了,疼得龇牙咧嘴。
齐梦连忙站直身,后退两步,过了十几秒才想起伸手去拉章苁蓉:“抱歉啊。”
“完了,脸上留印了明天得被他们笑死。”章苁蓉第一反应是拿出手机看脸,瞥见额头上的红痕哀嚎连连。
而后警告齐梦:“不许说出去……他们如果问,就说我撞柱上了。”
齐梦默默在心里吐槽:“这理由好像也好不到哪儿去……”
对好口供,章苁蓉拍掉身上沾染的雪花尘灰,抬眸看向齐梦问:“不过你刚才想什么呢?呆呆傻傻的样子,我跟你那么久都不知道,这要是遇着歹徒……”
许是想到刚才利落的过肩摔,章苁蓉教训人的底气顿时没有了,改口,“好在看家本领没丢。”
“没什么。”齐梦显然不想多说,弯腰拾拣自行车,推着向前走。
“还在想你爸的事?”章苁蓉的车停在路边,齐梦的家就在不远处,没必要再坐车,她按下车锁,跟着齐梦往前,小心窥觑着齐梦脸色。
“你不说我也知道。”章苁蓉嘴里哈着白气,“别想了,你放心在家等消息。我和检察官说一声,移送法院了就通知你,你去旁听,事情不就清楚了。”
没听见人声,章苁蓉扭头一看,齐梦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个案子参与不了,还有下一个。钱来、钱运的案子结束,我立马通知你回来,行不行?”
齐梦垂眸嗯了一声,握住自行车把的手指被冻得通红,不自觉用力间血色尽褪。
章苁蓉也不知道齐梦听进去没有,但是她只能送到这儿了。
老旧小区门外,保安亭上盖满了雪,一把黑色大伞不起眼地立在窗户旁,伞下一个老人借着窗户缝里透出的热气,驱散满身的风雪寂冷。
是齐梦的外婆下来接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