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的纸杯暖的有些不真实,从早已僵冷的皮肤渗透到掌心,烫出绯红。
白气不断从何出纳颤抖的唇冒出,模糊了他鼻梁上的镜片:“钱是从我私账转出去的。那天我发现转错了账户,但我找不到账户主人的联系方式,我听说就是这位监察官在查我们公司,就去找老板问。老板说让我等两天。”
“我左等右等都没等,最后是蔡监察官亲自给我打的电话,说她已经跟和内部的监审部门对接好了,让我把账户发给她,她走个流程就把钱给我。”
“结果没等到,就听说她被抓进去了,罪名是受贿,我也被通知到案。我怎么解释,警察都不听。”
“是蔡监察官联系的你?”齐梦顿笔,抬眸凝视着何出纳表情。
那天的景象还历历在目,何出纳点点头。
“你有没有录音录像?或者其他人证?”章苁蓉问。
“有人证。”何出纳神情低落下去,“就是白姐。”
这和没人证有什么区别?何亮和章苁蓉的心跟着下坠。
“你和蔡监察官沟通退钱的事她也在场?”光影打在齐梦清寂的脸上,明暗交替,看不出喜怒。
何出纳整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别人问他便下意识答:“这事儿归根结底是她造成的,她自然要从头跟到尾帮我解决。”
“你把她转账的过程说清楚。”
“我的电脑不知被谁泼了水,打开就黑屏。而且当时是我们公司后勤,很擅长维修电脑之类的活儿,所以就托她帮忙看。”
“哪知道刚巧公司领导就叫了我上楼,回来就发现电脑修好了,后头核对才发现,账转错了。我想着她也是好心,钱能退就行,谁知道会出那么大的事。”
“修个电脑怎么会把账转错?”齐梦目光如炬,仿佛能看透人心。
“这也怪我,当天正是发工资的时候,我发着发着电脑就黑屏,怕U盾也坏了,就请了她帮我一起看看。”何出纳现在想想,便觉着那天自己简直是脑子进水,捶胸顿足,“谁知道她只试发了两个人,就错了一个。”
“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一个局呢?”齐梦试探着问。
何出纳一时间顿住,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
他只告诉了白颜开机密码,可从没有告诉过她U盾的密码。
那告诉她U盾密码的只能——公司高层。
帐也只有公司高层核算了才能发出去。
他只是夹在中间的背锅侠。
可是他依然想不通,赫然抬眸凝视着两位警察,“她为什么要诬陷我?”
他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为人老实不会说话,人缘算不上好,但从来与人为善,再怎么得罪人也不可能到要整死他的地步呀!
“她诬陷的不是你。”齐梦语气淡淡。
“是,是蔡监察员……”答案浮现,何出纳眼眶顿时红了,原来从头到尾,他就是一条被殃及的池鱼。
一颗随时可以被拨弄的野草。
可是他也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人生,就这样被人轻轻巧巧地毁了。
“我做错了什么啊?”为什么偏偏是他遭殃?何出纳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通红的眼眶,看得人心生不忍。
“或许是因为那天,恰好你电脑坏了。”齐梦回。
何出纳默默垂下头。
小人物,不过是大人物争斗时随时可以碾死的蚂蚁。
不需要理由。
证据依然不够,齐梦拿着文件和章苁蓉并排走出审讯室。
齐梦一反常态的没有直接回自己的座位,而是跟着章苁蓉往她办公室走。
揿下办公室灯,打眼正对一株奄耷耷的富贵竹,也不知主人多久没给它浇水了,叶子黄了一半。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我不同意。”章苁蓉径直坐下,打开电脑,“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不会再让她牵扯进来。”
齐梦面露羞惭,可是案子已进僵局,有些事不得不做,她只能硬着头皮劝:“我也是没有办法。只有遥芳姐亲历了当年的案件,和伍岐去追查翻案证据的也只有她,她的作用无可替代。”
这些章苁蓉何尝不知道?
只不过自己的妹妹好不容易九死一生回来,现在依然夜夜噩梦缠身,她不想再让她再在生死之劫中走上一遭。
“你可以把你的问题都报给我,我帮你问。”章苁蓉静默许久,给出折中的方案。
“不如师姐带我去见见她吧?就我们两个人,偷偷去。”齐梦也让了一步。
章苁蓉点了头。
趁着夜色,车疾驰出H市,向a市方向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