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所以清醒恐怕是另一场梦，梦见自己并没有做梦

那栋别墅几乎已经闲置了，因为楚臻住校，保姆被辞退了，只有家政定时来打扫卫生。

高二的寒假，楚臻把教材和复习资料都搬回别墅，其实以他的成绩已经很好了，但楚臻不知道除了学习，他还能干吗？

他用钥匙打开了门，正背着书包往楼上走，一阵令人面红耳赤的呻吟和□□撞击声从楼上传来。

楚臻有些尴尬，想着先出去到外面逛逛晚上再回来。

“啊……啊……”呻吟声陡然增大，楚臻这才觉察出不对，这是个男孩子的声音，很清亮，绝不可能是楚朝行。楚臻的脚不受控制地往楼上走，他放轻脚步尽量不发出声响，首先是没有关上的卧室门，其次是散落一地的衣服，而后床上是两个交叠的人影，其中一个是楚朝行，还有一个是个年纪不大的男孩子。

楚臻的脸烧起来，身体几乎立刻起了反应，他不是没有看过av性i片子，但从来没有过这么大的反应。

他落荒而逃。

又是一场噩梦，梦里一个男人捏了捏他的脸，y邪的笑着，他的皮鞋在地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周围黑漆漆一片，他捂着嘴巴不敢出声，腿上的伤口还在流血，那个男人的声音越来越近：“出来呀，快出来……”

突然，柜门被拉开了，一只手把他抓了出去：“抓到你咯。”

楚臻惊醒过来，他大口的喘着粗气，平息了一会儿，再躺回去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全是下午看到的场景和刚刚做的梦。后半夜的时候，楚臻把自己窝在被子里，在手机上搜索同性恋，他填了不同的测试题目，看了无数的知乎问答。

楚臻有一种迷茫的无力感。

楚朝行和魏欣雨的婚姻好像出了问题，他们总是在争吵，用最恶毒的话咒骂对方，竭力去刺痛彼此，甚至诅咒对方去死。他们太像了，一样的高傲自负，谁也不肯服输，非要当那个吵架吵赢的人。

“你TM的死基佬，小心得脏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干什么，我是怕恶心了我的嘴才不说，楚朝行，你那是病，得去精神病院治，哦，对了，你和钱国洪一起去，你两还能搭个伴儿，你知道自己什么样子吗？照照镜子吧，就是钱国洪那个肥猪样儿，我真的每次被你碰一下都恶心的想吐，和你躺一张床我都想把自己的皮剥下来换一身。”

“呵，魏欣雨，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好东西，你在公司那些小动作别以为我不知道，连几万块都颠颠地跟个哈巴狗一样赶紧藏到自己口袋里，你那个穷酸样简直和你妈一样，还斯坦福的高材生，不就是舍不得放过我这个冤大头吗，你妈不知道是和多少老头子卖B才凑够的钱，你当年给你妈钓金龟婿的那个贱样儿我想起来都恶心。”

“CNM你说什么？”魏欣雨扑上去打楚朝行。

楚臻关上门，带上降噪耳机，可外面堪比地震一样的动静还是让楚臻无法静下心来。

那是病，得去精神病院治的病，魏欣雨的话回荡在楚臻的脑海，他慌忙站起来，进了浴室照镜子，楚臻用毛巾使劲擦着玻璃，他想看清楚自己，因为他怕自己在别人眼中也是钱国洪那个样子。

楚臻修改了自己的未来规划，他在其中加入了击剑，拳击，射击，格斗等等充满攻击性的运动，并严格要求自己的饮食和训练计划，他要保证自己不会变成钱国洪那个样子，他要保证自己在别人眼里和娘娘腔，阴柔，娘炮毫无关联，他要保证自己是个标准的阳刚壮汉，哪怕只是刻板印象，他要保证……他不是个同性恋。

不论是天生的还是因为钱国洪的影响，性取向的错乱让楚臻陷入了巨大的慌乱，他试图让自己变成正常人，让自己的性向归于正确。

他的过往都活在别人的眼光里，他是好儿子，好学生，好同学，是楷模，是榜样，是大家称赞的喜欢的人，而他也好不容易获得了父母以及所有人的认可，他不能变成异类，不能失去母亲的赞许，不能失去同学的喜欢。

7-房子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大，使他显得大的是阴影，对称，镜子，漫长的岁月，我的不熟悉，我的孤寂

楚臻渐渐力不从心，他总是发着呆，晚上也总是做梦，听到某些敏感字眼就像惊弓之鸟一样。

那个所有人眼里完美无缺的翩翩贵公子形象像极了一把悬在楚臻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所以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热搜上某高校男老师和自己的学生搞同性恋的在网上疯传，虽然很快热度就被其他事盖过了，但还是有一部分人关注着这件事，楚臻无意去看，却仍听到了不少消息，什么老师家庭背景了不得啦，老师被学校辞退啦，班里的腐妹子们直呼两人的颜好磕，不能接受的则大骂恶心娘娘腔。

楚臻在期中的时候只考了全班第七，而年级排名更不用说。

老师和同学们比楚臻更不能接受他成绩下滑，跌落神坛的事实，他们有的人失望，有的人惊讶，还有的人在帮着楚臻找借口，说他考试的时候生病了才影响发挥。但楚臻知道，他只是个普通人，普通的智商，普通的才能，以往的好成绩只是他很努力罢了。

期末的时候排名好了一点儿，但离年级第一依旧还差三十来分。

排名在他前面的同学怕伤他自尊心似的欲言又止，老师关切的问他怎么了，魏欣雨看到成绩单时不满的皱着眉头，楚朝行严厉的问他是不是贪玩没好好学习。楚臻沉默下来，往日温和的笑没有了，因为他已经没有精力应付这些了。

楚臻在整个暑假里几乎不眠不休的学习，他停下了一切与学习无关的事，他怕，怕真的跌落神坛栽倒在污泥里。

因为压力大，楚臻染上了暴食的毛病，起初只是为了缓解压力和焦虑，到了后来，他几乎爱上了那种胃被撑的坐立不安的的痛苦，他可以从这种痛苦里得到一种扭曲的快感。

终于忙里抽空回了一趟家的魏欣雨看到他，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上上下下不停打量着自己的儿子。

楚臻被看的不自在，笑着上前想揽住母亲的胳膊：“妈，我假期把高中课程都复习了一遍，现在我做模拟试卷差不多都有七百分了！”

结果魏欣雨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楚臻，她问道：“小臻，你怎么胖了这么多，你得少吃点，不然就成大胖子了。”

楚臻如梦惊醒，他到镜子前脱光，腰上堆积的赘肉，大腿粗了好几个纬度，双下巴也出来了，因为高糖高油饮食，脸上很多痘痘，泛着油光，头发很长时间没剪，像野人一样，楚臻如遭雷劈，他一下站不住的倒在地上，满心恐惧。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楚臻急得哭了起来，马上开学了，老师同学要看到他这个样子了，怎么办？

开学那天，楚臻的班主任接到楚臻的电话，仍然是温和有礼，犹如悦耳大提琴般优雅好听的声音：“老师，我在假期把这学期的课程自学了一下，所以学校的课程能不能先放一放，我有个外国朋友现在在这里搞研究，我还挺感兴趣，想学习一下，可不可以给我请两三个月假，等我朋友走了我就回来上课。”

老师当然不会拒绝他，不说他家有权有势，就是这么优秀的学生谁能拒绝呢？

于是在这两三个月的时间，楚臻每天节食加疯狂运动，短时间内确实又恢复到了原来的身材，甚至因为更严苛的运动计划，他的身材更好了，但是节食让他的精神出现了很大问题，节食又暴食，暴食又节食，反反复复，无休无止。

楚臻厌恶这样软弱无能的自己，厌恶这个不完美的躯壳，于是他又开始自残自虐，他拼命压榨和剥削这具身体，想要重新让这身体变得完美。他无视身体发出的疼痛预警，只大把的吃着止痛药物，然后继续严苛而激进的计划。

但事实是，他无论如何也再做不到完美了.

他吃了太多学习的苦，吃了太多减重的苦，吃了太多他再也无力承受的痛苦，这具破败而残缺的身体早已不堪重负。

楚臻快要崩溃，无数个夜晚他在的空荡荡的别墅里压抑无助的哭。

他去看心理医生，医生给他开了药，但是很快他发现药的副作用太大，嗜睡，头疼，恶心，不想吃东西，心跳加速，而且注意力完全无法集中，他甚至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卷面上的题目像怪物一样好像要吃了他，他一道题也算不出来，一道题也记不起来，他无法入睡，焦虑，恐惧，没过几天便形销骨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