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后,李澜清的日子变得很不好过,孙教官看他哪哪都不顺眼,找各种理由打板子,罚站,不给饭吃,他又进过两次禁闭室和四次电疗室,那段时间,李澜清不敢沾水,他全身青紫交加,一双手红肿的不能看,连吃的花卷包子都拿不起,只能两只手握拳然后“抱”着吃喝。但更多时候,他的食物会被抢走或撞到地上。
更糟糕的是,李澜清成了寝室里的人肉靶子。
他们不让李澜清睡床上,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截狗链,拴在李澜清脖子上,一端拷在床头,那段链子是一截把握的刚好的长度,李澜清坐不下站不起,只能半蹲着,晚上睡着了无意识的往前栽倒,链子就会收紧勒着他的脖子让他醒过来。
孙教官看见了,但没说什么,于是寝室里的人变本加厉。
他们本来都是外面很普通的孩子,但被送进这里后,被打骂被虐待被凌辱,他们的仇恨无法给予那些施暴者,于是只能向下而去,施加在比他们更弱势的人。
只要在寝室里,李澜清就会被拴在那里,然后接受除了司阳外所有人的恶意。
最严重的那一次,李澜清又昏过去了,孙教官泼了好几盆冷水都不醒。
孙教官咬着牙问谁把他搞成这个样子的。寝室里几个人你推我我搡你,谁也不敢站出来。
李澜清这才能消停了几天,在医务室养病,司阳有时候会过来看他,带着几个热腾腾的包子和小菜,是孙教官允许的。
李澜清本来还挺疑惑,觉得孙教官无事献殷勤,直到几天后赵欣来看他,李澜清才明白过来。
赵欣没留多久,她在会客室里流了两行泪,用袖子擦擦,很悲伤的说道:“小清你瘦了。”
何止瘦,李澜清看着像个鬼。
孙教官,白大褂医生,肖教授在后面微笑的看着。
李澜清也哭了,真心实意的朝赵欣忏悔:“妈,我错了,对不起,是我不懂事,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我再也不当恶心的同性恋了,我以后听话。”
赵欣很激动:“好,好,真好,我儿子又回来了。”她越过李澜清又去抓肖教授的手:“教授,你真有办法,真的太谢谢你了。”
大家都笑得挺开心,本来赵欣都要带李澜清走了。
赵欣拿出钱包结剩下的钱。光明教育咨询中心号称是包治包好,不好包退,前期只要结一半的钱,到最后结束的时候付清尾款就行。赵欣给了钱,叹了口气:“唉,这钱也太不经花了,要不再找那个沈律柯要点儿。”
李澜清猛地看向赵欣:“你说什么?你这钱是……”
赵欣手指点了点剩下的钱:“就你退学的前一天,我找那个沈律柯要的,呵,到底是有钱人,钱说给就给……”
李澜清走近拉住了赵欣的手,嘶哑的问道:“你要了多少?”
赵欣甩开李澜清的手:“没多少,就几十万,唉,你放心,咱们以后只要扒着他,怎么也……”
李澜清忽然扑上去两手掐住了赵欣的脖子,他狰狞的吼叫着:“你他妈去死,去死。”
结果自然是李澜清再次被留下了,赵欣特地交代要肖教授加大力度,因为她需要赶紧治好李澜清,然后出来让他打工挣钱供她赌。
沈律柯开车五个小时风尘仆仆的赶到那个小房子,他敲了敲门,却半天也没人应答。
他打算去上次赵欣打麻将的地方看看,刚下楼就遇上了房东,房东见过他,还对这个英俊的男人印象颇深,就主动上前打了招呼。
沈律柯忙问道:“阿姨,你看见李澜清了吗?”
房东想了想:“哦,见了,不过是很多天前了,他提着一塑料袋包子,我问他怎么这个时候回家来了,他说出了点事休学了,这几个月就待在家里,还让我给他介绍工作呢,不过下午我就看见赵欣把他推上了一辆面包车走了,晚上也只有赵欣一个人回来,我们也不想和那女人说话,就没问,不过到今天那孩子也没回来。”
沈律柯听着这话,心里一股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
“那李澜清他妈妈现在在哪儿,那个麻将馆吗?”
房东压低了声音:“不是啊,她不知哪里认识了一个女的,带她去那个金龙□□,听说里面有个六七十平的小赌场……”
沈律柯不意外他爸会这么做,毕竟可能做的太多了,几乎都成条件反射了。
当沈律柯掀开帘子,烟雾缭绕中,赵欣坐在牌桌上正在看牌。他三两步走过去,在赵欣前站定,牌桌上的人都看过来,沈律柯二话没说直接一把拉起赵欣往外面走,不顾女人又抓又挠又喊的撒泼打滚,周围人也没在意,赵欣走了立马有人补上去,也没人管这边的事。
到了外面,沈律柯也不废话:“澜清呢。”
赵欣嘴硬:“我哪儿知道啊,不知道跑哪去了,他都没打钱回来,我还以为他不认我了。”
沈律柯咬了下牙,太阳穴处青筋延伸了下,随后他又温和地笑了一下:“我不打女人的,但你要想好自己的处境。”
赵欣梗着脖子:“哈,你难不成还能到这儿来杀人吗?你最好不要惹我,我要是不顺心,那谁都别想好过,我要把你们的脏事捅到狗仔那里,要么,要么我到警察局到市委大楼告你,我看谁先死!”
沈律柯抱起双臂,隐约明白李澜清为什么要和他提分手,甚至连学都退了。
沈律淡淡笑了一声:“好啊,你去啊,我看谁会冒着得罪我们家的风险去报道你的胡言乱语,警察局?学电视剧拉横幅睡着不走吗,行,我亲自送你过去,我出钱给你买横幅你看如何。至于你,我当然没有那个本事杀了你,不过稍微动动手脚本事我还是有的,到时候我看你怎么跪着要饭。”
赵欣咽了口唾沫,却依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呵,我就不告诉你,你个恶心的死基佬,你少来祸害我儿子,在遇上你之前,李澜清一直都是听我话的,他多乖多好的一个孩子,硬生生被你弄得人不人鬼不鬼,不过再等几个月,等他好了,他就会醒悟的,他已经知道同性恋有多恶心了,只要再过一段时间……。”
沈律柯听她的话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赵欣也许是把李澜清送到矫正机构里去了,他抬起手想打醒这个女人,可他做不出来打女人的事,最终又放下了手。从衣服里拿出皮夹:“你要多少钱?”
赵欣一见粉红的钞票,本能的去拿,沈律柯抬起手把皮夹拿高:“李澜清在哪里?”
……
颠簸了几个小时,沈律柯终于开车到了赵欣所说的地方,这地方确实不好找,导航上只粗略指明了一下。
绕了几圈找到了正门,上面写着光明教育咨询中心,前门是电动铁门,周围围墙都是泥砌的,而且很高。
此时正大门紧闭,沈律柯敲了敲门,过了好一会儿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才开了门。沈律柯客气道:“你好,我是李澜清的家属,我来看看他。”
那保安就问:“有预约吗?”
沈律柯愣了一下:“没有。”
那保安说了声等着,便关上了门,过了一会儿,门又开了,保安一副意味深长的神色:“你是李澜清什么人啊,那资料上他只有他妈妈一个亲人,而且他还是因为……”
保安就算没说出来,沈律柯也心知今天大概率是没什么希望了,但他还是拿出钱包想要挣扎一下,又再三保证只是见一见,绝不多说什么。
保安犹豫了下,他又说了句等下后关上了门,再打开时,保安却还是说不行,然后强硬的关上了门。
原因是刚打电话问了才知道,李澜清现在没办法见人,他脖子上的伤口感染了,发炎化脓,现在高烧不退,就算赵欣来了,他们也不一定敢让进去。
沈律柯没辙,只得回到车里,已经,沈律柯索性放下了座椅,准备在这里将就一晚。
躺着想了一会儿,沈律柯拿出手机给楚臻打去了电话。电话接通后,沈律柯率先说道:“楚臻,我想求你帮个忙。”
楚臻沉沉道:“嗯。”
沈律柯也不拐弯抹角:“澜清被他妈妈送去矫正同性恋了,我现在就在这个机构门口,可是他们不让我进,你也知道,这种机构大多都是依靠暴力矫正的,我怕他出什么事,我以前看到曲洁的父亲和市委的几位关系很不错,你能不能联系一下曲长林,让他在找找关系,找一帮领导什么的来这里搞个突击检查,我看能不能找到机会把澜清救出来。”
隔着电话,沈律柯不知道楚臻什么表情,只是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最终,楚臻轻声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