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叫你再回一回话。”她热心地说:“方才说的那些。”
低头用胳膊上的布料擦干眼睛,我回看李玉手拿一张纸片,随后瞟了我一眼。
不晓得他信没信,我不能放弃可能存在的机会,咳了两声,清清嗓子,包裹着哽咽声说:“老板教过我几个字,我也、我也看过墓碑上我娘的姓氏,写字是看别人学的。”
好不容易说完话,安静中渐渐听见一连串的脚步声,随着门声的响起,他落在我身上的目光也跟移开。
“老爷。”少年略低的声音听起来比警报还要刺耳,我费力地把没被压的左手撑在床上,低头循声看。他的视线偏下,低头说:“丫头带来嘞,正在门外候着。”
好像连空气都不再流动,我感受自己细弱的呼吸,缓慢地朝他转过头,仰头看他轻微偏过来的眼睛好像俯视我。
闪回那一鞭子的疼,我不知道该怎么喘气了。看见他似乎要说话,我就像被打开开关一样,忍着小腿迅速袭来的疼,往床里蹭,爬起来抓住他的胳膊。
“你想听啥我都说!别让他们打我,求你。”颤抖的胳膊好像我起起伏伏的喘息,我眼前的视线逐渐朦胧,似乎可以听见自己轻微的哭声。
抓住胳膊的手忽然落空,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握住了手腕,我下意识想挣脱,可是他劲儿太大了。
“短鞭拿来。”他扯我撞到他的身前,闷气的下一秒我被他勾起下巴,这么近的距离也看不清他的脸。
身体向下的仰头姿势让我呼吸有些不畅,我想要把身体往上撑,但因为手被控制,动不了。
“莫哭了,难听。”他移下去顺着我的轮廓滑到我的脸上,手掌覆盖我半张脸,拇指抹去我的眼泪,我渐渐看清他平淡的神情,“说不清一句我便打你一鞭。”
思绪还没转过来,我就被他话语间的警告吓得张不开嘴。
“你家中莫得人识字,哪个与你说碑上你娘的姓?”他垂下的眼神像是观察,又带一股强势的压迫,“你若记不得那人是谁,便与我说哪条街哪条巷,我派人每家每户去寻,寻不到……”
他不说我也晓得,我得不到好下场。
他用力的手似乎跟我说他不给我思考的时间,我迫于无奈只能认错:“我撒谎了!对不起……”
我没法解释我的事,更不晓得许又认不认识她妈的姓氏,感觉心里一阵酸涩,我眼睛不受控地流泪。
“呵,好。”他又说:“你咋学会使笔写字的?那人姓甚名谁?”
前23年的任何记忆都不能说,我仰头看着面前模糊不清的轮廓,加快思考,试图找一个他会信的理由。
“老爷,鞭子取来嘞。”左边短暂地暗了几分,没过多久我感觉到耳边被粗糙的硬物触碰,“说不出,加一鞭。”
像是说一句闲话,话语加上耳边粗糙的磨蹭,让我顿时觉得阴森恐怖。
混乱中我感觉脑袋想不明白,嘴巴出声但说不出话,又一声警告响起,我突然想到刚来的那天。
“张大夫!”有些哑的嗓着急地发声,我脖子朝前弯,让呼吸不畅的嗓子得到短暂的顺畅,加速说道:“对!三月,初一我去找张大夫看病,他给我开药方的时候写字了,有人可以作证。”
想看清他现在的表情,可是现在的姿势手抬不起来,我不想遭受突然的惊吓,反正都要挨一次打,我也想晓得接下来咋样。
闭眼克制心里的恐惧,紧闭双眼,面朝前往他身上蹭。
黑暗中忽然再见昏黄的光色,我被迫仰起头看他没有表情的脸,赶快解释道:“我想擦擦眼睛……”
粗糙的硬圈套我下巴上,我没办法避开直冲我的视线,他开口:“你与他儿子有婚约在身,叫我同他问证,是不是还想叫我把你送他床上?”
抓住我手腕的手猛地推开,我瞬间倒在床上,眼睛刚朝他看,就见他手里的鞭子向我甩来。
“啊!!!”
腰侧被狠抽,我身体缩成一团,模糊不清的黑影渐渐逼近,想退可各种疼令我完全动不了。
眼前笼罩可怕的暗色,看不清的不明物靠近我,可怕将我整个包裹,听到近距离来自深渊的声音——“既然真不要脸,那我如你所愿,叫张家人迎你入坟。”
“入坟?……!”我顾不上被抽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伸手抓住可能是他身体部位的地方,非常快地说:“不是张大夫!不是张大夫……是柳如青……他在……”
浓重的喘息让我的话语开始不清,我不确定他能不能听清,也没有力气继续说了。
双眼逐渐合上的过程中,我手握住的物体突然移开,空落落的感觉使我手指动了动。
混沌的脑子被猛力击醒,我的身体迅速下坠,沉重的落地声伴随半边身体的疼痛,我无力地“呃……”了一声,痛苦转化为眼泪流下来。
“扔外头去。”他的声音忽然震耳:“谁让你碰她的!”
“奴才知错,奴才叫丫头带姑娘出去。”
不确定过了多久,火热的辣痛激得我睁开了眼睛。
黑暗的世界逐渐有光亮,我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眼前斜着的光由虚变实,好几条粗细不同的黑线似乎不是幻影。
“姑娘……”头顶传来很轻很闷的声音,我试着顺声缓慢地抬起头,渐渐看清秋和皱着的眉眼偏向我,“老爷和姨娘已歇下嘞,莫得说姑娘能回屋,怕是要在这过一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