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罢了。”
“一盏足矣。”谢知明礼尚往来地将自己这杯也饮尽,顺手再次替他与自己续了两杯,“我这道酒,没有一个凡人能撑过半息。”
岁晚青并未拒绝,淡淡回道:“谢楼主亦无灵力护体,不是也没有醉么?”
谢知明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他会看出自己无法操纵灵力,但随即便又低低地笑了起来,未置可否,眯起的眼眸却透着明晃晃的愉悦:“不知创世神大人想如何玩?双陆、六博、掷卢、牌九……但凭你意。若你能赢过我,无论是你想知道的一切,还是我先前允诺的秘境消息,全归你,如何?”
岁晚青若有所思道:“这地方居然当真还是个赌坊。”
“赌坊?”谢知明偏头笑了一声,似乎对这个庸俗的名字嗤之以鼻,“为了造此‘灵境’,可花了我不少心思和积蓄,想必你也早已看出,我们如今正在这灵境的第二层,此处分为‘奕室’与‘道场’内外两部分,你我所在即是‘奕室’。”
接着,他在桌上轻敲两下,茶桌上随之显现出一方的缩小的场地布局。
“不过,‘奕室’的对弈得失会相应地引起‘道场’的万千变化,输上一回合自是算不得什么,不过‘道场’上问道之人便要受点苦头了。”
岁晚青循着茶桌上呈现的场景寻到了林藏锦和流萤的位置,心道:原来如此。
他将茶桌上的场地布局印入脑中,徐徐开口道:“谢楼主给出的赌注的确很诱人,那么在下又该用什么来作抵押呢?”
“很简单。”谢知明摊开掌心道,“若你输了,你须得替我做一件事。”
“谢楼主修为高深又富可敌国,有什么事还需要在下相助?”岁晚青问道。
听到如此溢美之词,谢知明却神色莫辨地摇了摇头:“你能看出我无法操纵灵力,应当也知道我修的并非仙道,而是旁门左道,保不准哪日便会遭到反噬,或是天道降罚,为避免生祸,我的修为已停滞许久,乃至寿元将尽,不得不夺凡人之舍以求活路。坐拥这风满楼又如何?待我陨后,江山易主,权势、财宝也终究会落入他人之手。
“因此,我欲求长生之法。”
长生,又是长生。
似乎世人都爱求长生,而这位存活不知多久,夺舍寄居于“谢家大少爷”之身的大能,亦想要求长生。
这话乍一听上去天衣无缝,无甚可驳。
可岁晚青怎么总感觉,这人在编故事玩呢?
饶是心有疑虑,他还是耐心听了下去。
谢知明低头凝视杯中倒影,怅然道:“听闻仙京极北之地有一处‘无生境’,乃是世之尽头,境内立有一块‘无字碑’,蕴有可令人长生不老的“长生花”,可唯有那位传闻之中无所不能的‘创世神大人’知晓如何进入……”
“无生境”“无字碑”“长生花”……这些听上去便不大靠谱的名字,也不知谢知明是真的相信,还是别有他意。
不过提及此境,倒是让岁晚青追忆起一段往事。
不知几千万年前,青山剑祖剑斩洪荒,仙京雏形方成,世间生出轮回之道,那些成日里游荡于世间、无处可安的幽魂纷纷涌入一处极阴之地——阴司由此诞生。
剑祖得知自己一剑斩出来个“阴司”,亦觉新奇,便拉着道止戈全班人马,要去阴司闯一遭,看看极阴之地的景致与仙京有何不同。于是他们一行人便一路向北,直抵阴司,不曾想游遍阴司之后,在极北之地发现了一处空旷无人之境。
那地方一片空茫、寸草不生,仿佛世界诞生之初被遗落下来的边角料,众人皆觉此处无甚乐趣,唯有岁晚青对此无比熟悉——他创世之前,便是在这样的地方独自沉睡了不知多少年岁,尝尽无边孤寂。
阴司一途,众人见遍轮回往生之魂,而一行中唯岁晚青与傅长安二人未入仙道,寿命不过数十年,傅长安曾向他打趣道:他朝若是身死魂归,你想将自己葬于何处?可又不待岁晚青回答,他便先自顾自地畅想着要让后辈将自己的骨灰洒满山川湖海,飘向那些他此生未可抵达的远方。
岁晚青久久沉浸于无生境的空茫之中,想到傅长安的那个问题,脑海中便模糊地想到:长眠之处?此地倒是不错。
于是没过多久,“无字碑”便出现了,出自岁晚青之手。
那时的他尚不知晓,自己留下的这微不足道的印记,竟也能成为千万年后坊间那些并无严格考究过的杂闻轶录之一。
尽管这传闻的重点——那能令人长生不老的“长生花”,连他本人都没见过。
倘若真有这东西,也不知是该叫“长生花”还是“坟头草”。
不过,“长生花”是否存在,传闻到底是真是假,都不是他该在意的。
“成交。”
岁晚青抬起头看向对面的人,轻声下了注,“若在下输了,在下愿为楼主寻到无生境的长生花。”
而后,他抬头冲谢知明轻轻眨了眨眼,语气颇为惭愧:“可是谢楼主,你说的那些玩法,在下都不是很了解。”
谢知明浑不在意地摆手:“想玩什么,你定。”
岁晚青笑眯眯道:“谢楼主可曾听闻阴阳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