斟酌间,黑袍青年有些纳罕,忍不住问道:“这红烧肘子哪里来的?”
温舒苒没留神他是怎么飘到自己身后的,“嗷”地一声蹦出三尺开外:“你走路怎么没声,吓死我了!”
青年歪了歪头,浑然不觉自己有什么不对。
“利来楼招牌菜式,两百文。”她比了个数,指了指小厨房,难得大方,“还剩一只,你要的话分给你好了,不收钱。”
青年眸光微动:“送给我的?”
温舒苒没觉得二者表述有什么区别,啃了口肉:“是的,大人不嫌弃就行。”
虽是好东西但也算剩饭剩菜,古代如何隔夜储存食物她还没学会,能当日解决就当日解决。
赵贪抬手让属下将锅里还温着的肘子端了过来。
“主人,已用银针探过,无毒。”
黑衣人一板一眼禀告。
温舒苒觉得好笑,果断翻了个白眼,转身去看几个小孩玩蹴鞠了。
按说这群小孩也是读书的年纪,这几日事务繁杂,等明日她去找掌柜借本《三字经》,起码教他们识字为先,免得日后轻信他人受骗。
这么看了一会,待到困意席卷,温舒苒打了个呵欠,于是催促他们快点上床睡觉,起身收拾自己放凉的碗筷去刷洗。
路过中庭,赵贪竟还没休息。映着烛光,他的神色略显倦怠,却仍是提笔落字,在那厚厚一沓文书上勾勾画画。仅在明面上就有数十位黑衣人将小小山神庙围得严严实实,莫说扰夜小鼠,就是一只飞鸟也无法闯入。
大越并无宰相,首辅官位不高却身负皇权。幼帝资历不稳,这些年都是太师、首辅一众帮衬扶持,方才有如今权力互相制衡的局面,否则举朝倾覆也尚未可知。四年前太师病逝,赵贪独揽大权,各地桩桩件件上禀皆需由他过目才得以呈递幼帝,坊间传闻,陛下诏令实是赵贪一人之令,更有甚者直言他从税银里捞了不少油水。
上梁不正下梁却没歪,原是这狗官一人享乐,将其他贪官赚钱的路子堵得很死,若是有贪在他前头的,结局都是身首异处,无一例外。
可叹赵贪做事毫无纰漏,哪怕是朝中那群老不死的拿他根本没辙。幼帝十分仰仗他的才干,不仅处处礼让维护,还多次召见封赏,让人恨得牙痒万分。
温舒苒回想了一下闲来无事之时楼内伙计说与她的朝中逸闻,觉得这狗官虽一肚子坏水,倒还真是天纵奇才,年纪轻轻便已拥有了普通书生穷极一生也无法企及的地位、财富和名誉,虽然可能是遗臭万年的那种。
察觉到她驻足的视线,黑袍青年微微侧目:“怎么?”
她诚恳地敷衍道:“大人早点休息。”
或许是她的错觉,映着烛光,青年疲惫的神色显然柔和不少,只是点头应下,而后又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文书上了。
待回到小厨房,锅碗瓢盆已被洗净晾干,省了她再多洗的工夫。温舒苒挑了挑眉,未料这狗官竟还真没嫌弃那是别的客人剩下来的饭菜,实在与他昔日鄙薄市井小民的态度大相径庭。
回头她得让掌柜在利来楼门前拉个横幅,就写“赵贪严选首辅盛赞”,充分利用名人效应与成功学心理再赚这一笔。
洗好碗筷,温舒苒正准备合衣就寝,才忽然意识到自己一贯躺的茅草堆已被这群黑衣人尽数扫出院外。
“?”
她不理解。
这又碍着他们什么事了?
*
再有十来日,县试便要开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