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剑影,刺耳的相击声划破雨夜。黑鸦与雨燕相斗,长袍蹁跹,宛如绝水的尾羽,在寒夜中别样凛冽。
这群训练有素的黑衣人迅速和对方搏杀起来,即使暴雨侵袭,动作也并未迟钝半分。争斗间,长剑挑起防水布一角,露出个鼓鼓囊囊的人影来。
两边都没反应过来怎么这车里还有人,手中的剑却都下意识朝那处捅去——一边是担心情报失误、车里躲着埋伏的杀手,一边是惧怕他们严防死守的东西出了差错、被人捷足先登。
里面缩着的乞丐头头眼一闭心一横,舞着金砖就砸了出去。
得亏之前不吃不喝四处逃窜的体能锻炼,瘦削纤弱的此女毫不费力薅起好几公斤的黄金还能掷出完美抛物线。
当然,此举只能短暂眩晕敌方。温舒苒肾上腺素飙升,果断跳下板车逃窜,满脑子只有一个保命要紧。
狂风骤雨卷乱了她的视线,再次睁眼,只能看见一道寒光直挺挺地扎进了胸膛。
温舒苒两眼一翻,身子就这么软软倒地。
不知过了多久。
都说人在将死之时最后失去的是听觉,但她怎么觉得她的听觉开始逐渐复苏。
“……你瞧温哥面色怎的如此苍白。”
“废话!这儿,生生受了一刀,能不苍白么?若是俺遇见这样的场面,只怕吓要吓死了。”
“还是温哥命大。”
围观的伙计得出结论。
温舒苒悠悠转醒,睁眼看着熟悉的木质天花板,不肯接受现实般又把眼睛闭上了。
还能闻见利来楼独有的松香气息,常日油烟沉积的后厨外偶有人声嘈杂,应该是前堂客人正在高调争辩。
她曾抱有一丝侥幸心理。
“温哥醒了!”
伙计没错过她眼皮的动静。
“俺去喊人!”
另一个伙计动作迅速,还没等她阻拦,就已经急急闯了出去。
她僵硬地将自己摸了个遍,确认自己全须全尾没有缺胳膊少腿,适才松了口气,撑起手肘就要起身,胸前一阵钻心的疼,又把人死死按回去了。
不是做梦。
真的被捅了。
但是自己怎么还活着。
温舒苒瘫在几个跛脚板凳临时拼凑成的木床上,脑子很乱。
她这是昏了多长时间?外面天都亮了。
也不知道二黍、子稷、麦子和小菽等不到自己回去有多担心,他们还没吃饭呢。
乞丐头头终于想起。
白面馍馍没了,她特意揣了一兜子的白面馍馍!
此女忽而泪流满面,不是疼的。
赵贪走进门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伤口未及半寸,何至于哭成这样。”青年不解。
温舒苒偏头去看,“嗷”了一声,吓的。
此人一改上次轻简黑衣的随性装扮,墨色长发束得端正,鸦青色长袍宛若山河旧影般古朴深厚,衣襟倒以银线绣出繁复精致的纹样,多少能看出些未至而立的年轻心态。
他腰间一根乌色织锦腰带别着玉珏佩饰,玉质剔透如水,却因那冷硬缺口令人心生惋惜。足下一双白鹿皮靴镶嵌着金丝华宝,哪怕是踏进青云镇装潢最好的利来楼,都衬得周围黯然失色。
温舒苒依然很难将这样一个清俊青年和“赵贪那狗官”联系在一起。
青年走到她身前,自觉找了个尚算干净齐整的板凳坐下,拢了拢长袖:“你前日夜里怎会出现在那队伍中?”
嗓音清浅,仿佛他们相识已久、阔别重逢,正在例行寒暄。
“前日?”她重点一歪,颇为不可置信。
“你从那时起便昏睡至今。”青年点了点头,解释得很快,轻雾般的目光微微抬起,注视着眼前死里逃生的女子,“我已吩咐随行医官为你诊治包扎,不出七日就能好全,倒也不必太过担心。”
那破庙里的四小只岂不是要饿死了!
温舒苒当即鲤鱼打挺,从病床上“蹭”地站了起来。
青年讶然:“如此喜悦么……”
她一个踉跄,差点被对方的脑回路给噎死。
是了,好像从最初见面开始,自己与他似乎确实聊不到一起去。
“大人,您也知道,我得养家糊口。”温舒苒又挂上泫然欲泣的神色,“我这膝下五个小孩现在食不果腹,如若大人有什么困惑,还请让我去给他们送些吃的再说。”
她现在刚醒神志不清,也需要点时间反应这朝中大官为何特意过来找她。
赵贪微微一笑:“我已命属下去庙里照看,你无需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