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完杂物的小二驻足门边,抱着个避雨木盆,没忘报复般奚落道:“温哥,这雨可大,山路不好走呢。”
温哥并不在意,只是看中了他那趁手木盆:“你这盆哪来的?”
小二立刻护在胸前:“你想强抢?我要报官!”
不知道自己这给人街头恶霸感觉的刻板印象是哪来的,温舒苒努力守护自己岌岌可危的现代文明礼仪:“不抢,借用。”
“不借。”小二果断拒绝,看了看天色,没再给她忽悠自己的机会,举起木盆逃入细密雨帘中。
啊,工资这般低廉的小二都住在青云镇中,而她和乞丐小孩们在山神庙算非法入户。
温舒苒暗自抹泪,怀里还揣着给他们带的白面馍馍。
“姓温的。”掌柜在账房里点了蜡灯,头没抬,喊她,“待会儿老胡要出镇,你去后院跟他的车罢。明日要是还有雨,便不用跑来了。”
酒楼并不像其他平民百姓那样一早去菜市场采买食材,而是直接去各个村子里固定收购,不仅能保证食材新鲜,价格还比镇上便宜一半。老胡就是利来楼专属的采买伙计,他习惯晚上到村子里落脚,第二日清晨再驱车返回。
掌柜的形象在姓温的心中忽然又伟岸起来。
她忙不迭应是,乐呵乐呵地跑去后院找车。
就是不知道老胡忙什么去了,几匹骡子还拴在马厩里啃着草料。后门边上一排的巨型板车上堆着大大小小的木箱或是空酒桶,仅在上面盖了层涂满熟桐油的防水布。
站在原地瑟瑟发抖了好半天都没见有人过来,檐下听雨也听得她困意席卷,温舒苒挑了个防水布看上去盖得最齐整的板车,身子一蜷腿一缩,把自己塞进了货箱里。
许是老胡又躲进酒窖里喝醉了酒。不过他定然会卡着宵禁之前出镇就是了,既然如此,她便先睡一觉,等路过山神庙附近再喊他停车。
温舒苒想的齐全,进入梦乡也快,却未曾料到黑色雨幕中先有十几个陌生身影如燕般翩然落在了楼内后院。
夜雨凄凄,瓢泼如瀑。来者不善,他们戴着蒙面斗笠,整身黑衣更显动作紧绷,犹可见银色寒光在袖中一闪而过。
其中最为高大结实的男人目光警惕地从几辆板车上依次扫过,压低声音问道:“……东西都齐了么?人呢?处理得如何?”
“都齐了。”身旁属下毕恭毕敬回话,“您放心,那胖子明日什么都不会记得,其他人也只会认为是他醉酒误事。”
“赶在今夜把这些东西全送去白山镇,一刻也不能耽误。”
“是!”属下低声齐答。
“……”
板车拖动,温舒苒被车轱辘的动静惊醒瞬间,却只以为老胡终于想起正事,没太在意,雨声隔着防水布淅淅沥沥,盖住许多杂音。半梦半醒片刻,她计算着按照车程到那破庙的大概时间,翻了个身,又睡得舒坦。
行至镇外,泥路坎坷。车轮硌到碎石,她的额头便也随着板车颠簸而“砰”地碰上了货箱内的物品,硬生生把人撞醒了。
温舒苒睁开眼睛,呆滞懵圈的目光直直对上了一整箱金灿灿的黄金。
揉了揉眼睛,没看错,真是黄金。
此女沉思片刻,看了看手上的薄茧,确定自己还是那个乞丐头头身份没错,迟钝的脑子终于开始接收外界信息。
老胡收购食材是要给人金子的么?
赵贪那狗官给她的一袋碎银都够平凡人家生活一年之久,更别说眼前这成箱的金砖。
温舒苒心中再次警铃大作。
她从货箱内探头出去,仔细盯着防水布外影影绰绰的重影,最终确信整个板车被人看护得严严实实,连个空隙都出不去。
掌柜的私房钱?不应该,凭利来楼那营收水平,把黄金换成白银倒还勉强说得过去。
俗话说得好,月黑暴雨夜,杀人越货时。高风险,高回报,她这破天荒的运气也真是独一份。
而就在她悲愤欲绝上手掏金砖准备出来鱼死网破的时候,骡子忽然像受了惊一般疯狂奔腾,有刚咽了气的温热躯体重重砸在防水布正中央,溅起一片血腥与泥泞。
随后,防水布被人高高掀开,未及时缩回身子的温舒苒被暴雨瞬间浇了个透心凉,她猛地闭上了眼睛直到视线聚焦,手中没忘迅速把金砖死死握紧。
天杀的,逆境倒逼人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