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姐儿于上元佳节走失,被谢载盛和谭舒愈报信送回这件事,当时就把余氏吓得不轻,生怕两人中的任何一方“旧情难忘”、执迷不悟,做出什么有损几家名誉的事情来。为此不仅旁敲侧击地向丈夫殷苈沅仔细打听,还连着好几日小心地观察娉姐儿的神色,过了许久没有察觉异常,才渐渐安定下来。
如今听见谢太太提起此事,她又如何能不惊慌。
况且余氏虽然向来沉稳,颇有主母风度,但在一母同胞的姐姐面前,她总是不由自主地露出几分小女儿态,好似仍旧是当年那个未出阁的,千娇万宠的余家老幺。
谢太太见妹妹神色惊慌,忙宽慰道:“你放心,不是我那个小畜生的事!”见余氏立马松了一口气,忍不住笑着打趣她,“平日里千伶百俐的人,怎么遇上这件事就憨憨傻傻的,你也不想想,若是他们两个有事,我一月份就要来寻你了,怎么会一拖拖到十月里?”
余氏自己也笑了:“我也是关心则乱了。”又问道:“不是侄儿的事,又是因为什么?”谢太太便道:“是新宁伯府谭家。你也知道,那一日你们殷二娘遇到的除了我们家那个臭小子,还有新宁伯府的世孙。谭世孙好似对你们二娘子一见钟情了,世子夫人有意提亲,便请我来做个说客。”
世家大族谈婚论嫁,讲究一些的人家往往会先请一位相熟的、有福有德的夫人保媒,请她到女方家里先说说男方的情况,问清女方是否有意。若说通了,男方便请了官媒正式登门提亲,婚事成了之后,谢大媒时,保媒的夫人和官媒都有份受礼。毕竟若不提前知会,贸然请了官媒上门,却被拒绝,这脸就丢大了,两家结不成亲本就尴尬,再没了脸面,就反而结仇了。
故而似当年郑太太寻姚氏百般打听谢载盛的情况,也是有意请姚氏保媒的意思。而如今谭家有意求娶娉姐儿,请谢太太居中说合,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谭家与谢家相厚,谢家又是殷家的近亲,由谢太太作为纽带再合适不过。
只是谢太太虽然碍于两家的情面不能不答应,本人却因为过去那件尴尬事,觉得十分为难。
余氏听见是喜事,不是丑事,心情便放松了下来,笑道:“这是件喜事,你怎么愁眉苦脸的,害得我跟着担惊受怕。”又替谢太太出主意,“你就当从前的事没发生过,横竖盛哥儿已经娶了媳妇,如今我们娉姐儿也有好人家来求,两人各自嫁娶,不出一两年,从前年少时的荒唐事,就抛到九霄云外了。”
说完这件事,在余氏看来,谢太太的为难已经被解决了,于是顺理成章地关怀起了谢家其他人的情况:“姐夫近来可还康健?前些日子我们葶甫得了一尺斗方,说是什么名家之作,还念叨着要请姐夫一块儿赏鉴……两个侄儿仕途都顺遂不?顾氏和祝氏相处得如何?妯娌之间不住一块,想必也没什么龃龉……上回瑾姐儿替她女儿问起西席的事,我们的许先生虽然不必替娉姐儿、婷姐儿上课了,但还有个娟姐儿要教,倒是走不开,不过若瑾姐儿舍得,倒是可以让小囡囡也像瑜姐儿一样来我们家借馆……瑜姐儿怀相可好?赶巧我们桃姐儿最近怀了第二个,就比瑜姐儿晚了些许,表兄弟姐妹之间岁数离得近,将来也更亲近些。”
谢太太便一一回答余氏的问题:“你姐夫一切都好,他最好收藏那些名家字画了。难为妹夫想着,下个月张家老太爷生辰,他必要到京中吃席的,顺道上门拜访,来你们这儿看那个斗方去……瑾姐儿已经收着你的信了,她是看妹妹得了许先生指点,琴棋书画的技艺突飞猛进,才一心想求许先生出山,不过她肯定舍不得小囡囡出门借馆的,只能另外请了个女先生。也给你回了信的,许是路上耽搁了,你还没收到……瑜姐儿怀相不好,我也正发愁呢。上回收着你寄过去的安胎之物,还念叨着要谢你,可惜吐得厉害,甚至不能提笔,只好托我转达谢意。我今日上门,她一并还请我向你们的二娘子、三娘子致意,说若不是吐得走不动道,说什么也不会错过她们的及笄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