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姐儿忙道:“这样说来,便愈发可恶了。爹娘,妹妹,你们想啊,越是年纪小,阅历浅,喜怒才会形于色,表露出来的,也都是最真实的想法。似世子、世子夫人这样的人,肯定已经锻炼出了一身的养气功夫,就算心里看不上你,也能笑嘻嘻地跟你称兄道弟。而谭芙蕖和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做甚看不起我们?肯定还是家里人素日里看不起外戚,她耳濡目染的,也就跟着看不起人了。”
她又翘了翘嘴角:“不过话又说回来,她的年纪也不算小了,比我们还大些呢。不是我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爹娘冷眼瞧着,我和婷姐儿可曾有当着客人的面数落客人家世不显,甚至臧否人家老祖宗的?”
殷萓沅和姚氏的眼神便冷了下来,殷萓沅叹气道:“真不知从何处说起,好好地登门致谢,倒是招惹了一肚子闲气回去。说来说去,世子和世子夫人不论内里如何,至少面子情都是好的,世孙也是难得的古道热肠。这几分闲气,还都是谭家的几个女儿惹出来的,可见儿女都是债啊,一个教不好,就惹祸了。”
娉姐儿便点头道:“爹爹这话说得极是,世孙确实是个好的,元宵那一日同他说话,他的言谈举止虽处处带着天真,却也恰是这一片赤子之心,处处与人为善,叫人打心底里暖起来。”
姚氏拍了拍大腿,惋惜道:“可惜了,难得有这么衬头的人家,伯爵对公爵,虽然差了些,但我们二房的嫡女配他们的世孙,也不算太委屈。这郎君本人又是个好的,他母亲又有和我们家结亲的意思,偏生是这样的厉害人物。可惜啊,实在可惜!”
她感叹了两句,拿起葵花纹矮腿小几上的一块点心吃了,忍不住又道:“或许事情也没我们想的那样坏呢?就算那几个姨娘都是世子夫人害死的,有没有可能,她只是担心旁人动摇世孙的地位,又或者爱重自己的丈夫,并不是天生的坏心眼。将来做她的儿媳妇,那是她独子的妻子,她只有疼爱的份儿……”
她的话音渐渐在女儿们不赞同的眼神中弱了下去。娉姐儿气得直喊:“娘!”婷姐儿也劝道:“就算世子夫人会疼儿媳,可是谭家几位姑娘的品性,我和姐姐也都亲眼瞧见了。芙蕖姐姐那样傲气,菡萏姐姐又机灵得过了头——娘思量思量,缘何她和我们姐妹头次见面,就将家里那点子阴私全都抖落出来了,她又打的是怎样的主意?”
娉姐儿插嘴道:“很是很是,余下的那两个小的,也都不是省油的灯。表面上看着乖巧安静,实际贼着呢。谭芙蕖领我们进门之前,她们三个说得热热闹闹的,打从窗户口看见人进来,就立马闭了嘴装鹌鹑,可见心里鬼着呢。娘,你替女儿们想想,摊上这么些大姑子小姑子,就算丈夫和婆婆都是好的,这日子要怎么过下去?”
殷萓沅不由失笑道:“大姑小姑,那都是要出嫁的,以谭二娘的年纪,弟弟娶亲之前,她早就出嫁了。”
娉姐儿忙道:“她嫁出去了,不是还有三个小的么?谭菡萏也就罢了,谭水芝和谭溪客,今年才多大年纪?总还要朝夕相对好些年。况且那谭芙蕖,长得又丑,说话又刻薄,嫁不嫁得出去还两说呢。这要是成了个老姑娘,又或者嫁出去之后被夫家退回来,谭家养她一辈子,那可就苦了她将来的弟媳妇了。”
她这话说得实在刻薄,婷姐儿不由露出不赞同之色,殷萓沅也轻声斥责道:“娉姐儿说话要仔细些,口下留德,才是大家闺秀所为。若一味不依不饶,就不像咱们这样人家出来的姑娘,好似街上吵架相骂的闲汉了。”
娉姐儿吐舌道:“我也就是在家里人面前随口一说嘛,爹爹放心,当着外人的面,娉姐儿晓得如何说话的。”
姚氏却护短起来,伸手拍了拍娉姐儿的胳膊以示安抚,又冲殷萓沅道:“我看娉姐儿说的一点也不错,那个小丫头连我们爹都敢臧否,娉姐儿说她几句怎么了?娉姐儿不以牙还牙,辱骂她的祖父新宁伯,已经是口下留德的大家闺秀了!况且那丫头脸生得又长又尖,鼻子又大,端的是难看的紧,性子又刁又恶,哪个婆家受得了她?也就是谭家生她养她,才当她是个宝了。”
她用力地摇了摇头,耳边的明月珰跟着直晃:“两个丫头说得很是,这样的人家,咱们不能沾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