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决定了不将谭家纳入谈婚论嫁的考虑范围,事态倒是明朗了许多,很多事情也不需要再去判断和考虑了。自从登门致谢之后,原本没什么交集的两家渐渐有了些来往,逢年过节,也时常打发得脸的仆妇登门送些节礼,问候几句。毕竟殷家虽然看不上他们家几个女儿的做派,但一码归一码,总不能将世孙报信的恩义也抹去不提,因此对着他们家打发来的人,姚氏也依旧表现得客客气气的。
当然,此乃后话了。待上元的风波平安过去之后,宁国公府也恢复了日常的运转。余氏身为当家主妇,头一件要料理的,就是四年一度的家中小厮丫鬟的婚配大事。
别的倒也不算棘手,毕竟家里有些体面的家生子儿,都有父母操心婚事,眼看到了年纪,都已经私底下说定了人家,届时只消得到主子跟前求个恩典,便只等着完婚了。余下的没什么体面的,或是无亲无故孑然一身的,也自有东西二府掌管人事的妈妈帮着牵线搭桥,又有在府里认了干亲,请干妈出面操持的。
较之往年,余氏也只要多操一桩心,那就是金桔和鞠庄头的婚事。此事势必不能办得太热闹张扬,否则若是惹了姚氏的眼,勾起她的伤心事,引得她大吵大闹起来,喜事就变成恶事了;可是也不能办得太隐秘低调,毕竟金桔是花老太太的心腹,又是因为忠心护主才惹祸上身的,她的体面,某种程度上也代表着阖府祖宗的脸面。个中分寸该如何拿捏,却也须得仔细斟酌。
不过余氏操办起来,倒也没有遇到太大的阻力,姚氏也在忙着经营西府的小日子,根本无暇操心东府一个管事姑姑的归宿。
从前秋阳事败,姚氏虽然雷厉风行地发落了,但怕打草惊蛇影响好哥儿的声誉,一时没有大动崇阿馆的人事编制。如今趁着府中下人变动,她便亲力亲为,将崇阿馆的所有执事者都叫来亲自审查了一遍,连四等的扫院子跑腿丫鬟都没有放过,但凡有举止轻浮或是生得太过出挑的,不由分说全都打发走,又重新仔仔细细挑选了稳重老实的人补上。
如今崇阿馆里,最年长的秋果已经到了配人的年纪,秋阳又被发落了,提上来当一等的便是秋思、秋波两个。姚氏嫌她们在二等上待的时间不够久,历练得不够圆熟,服侍起好哥儿来难免毛毛躁躁,本欲再留春山几年,让她继续在崇阿馆替自己调理小丫鬟,总领好哥儿院子里的庶务。只是春山早已到了配人的年纪,家里也早就替她相看好了人家,哪里肯为了主子平白耽搁了去,于是求到了娉姐儿、婷姐儿跟前。
因着从前秋阳事件与两位姑娘结下的情谊,娉姐儿、婷姐儿倒是都愿意为春山说几句好话,于是求了姚氏,将春山放出去配人。另将姚氏房里出来的一个沉稳些的丫鬟,改名唤作春风,从了“春”字辈,发配到崇阿馆里。春风便算是顶替了春山的职责,编制仍在华宝堂内,算是长辈打发来照顾哥儿起居的。
说到秋阳,此婢虽然因为事败,早已从宁国公府销声匿迹,但她带来的影响却如春水涟漪,余波犹在。非但引得姚氏心有余悸,加倍关注起崇阿馆的人事,还牵连了东府中金箔一家的婚事。原本金箔一家是要和秋阳一家换亲的,有了所谓的“偷盗事件”,这件事自然不了了之。金箔倒是因祸得福,于今岁配人之际被花老太太亲自指婚,嫁给了东府的一个管事。因着丈夫也在府中当差,她倒是不必退出来另谋差事,而是和老太太身边的金玉一样,出嫁之后,以媳妇的身份继续伺候在花老太太身边。
花老太太身边已经有了两个管事媳妇,今岁补人的时候,便少要了一个小丫鬟,将一等的份例关起来,只提了金粉一人做一等。金玉和金箔倒是领了管事姑姑的份例,继续做着一等丫鬟的活计。
余氏原本唯恐怠慢了婆婆,亲自建言要补齐编制的——毕竟按照她从娘家带出来的规矩,一等到四等丫鬟都是二人,管事婆子两名,杂使婆子也是两名。至于余下的婆子、妈妈、媳妇、姑姑这种成年妇女的编制,则由各房各院的主母自己提拔分配,毕竟这一部分人算是主母的心腹,操持的也往往是主母的嫁妆私事,吃的不是公中的月银,而是主母自己关出来的份例。
例如,在姚氏房中,一个艾妈妈,一个庄妈妈,打理的是西府庶务,吃的是宁国公府公中分配给管事妈妈的月银,也就是一个月六两银子,甚至比姨娘的月例四两还要高。她们的身份相当于主母的左膀右臂,做的事情也很重要,关系到一府的各种机能能否自如运转。
而物华堂的两个粗使婆子,身份与物华堂的四等丫鬟白鹏、白隼相似,编制随着院子走,干的是打扫、跑腿、搬重物等粗活累活,月例是二两银子——因为年高,有小家庭需要贴补,所以比四等丫鬟的月例高出一倍。这一部分钱,也是由公中所出,因为粗使婆子也是为宁国公府这个大家庭服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