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霄苍苍,风雪连天,一骑孤骑①驰骋在皑皑白雪之中不知何往。
终于,几簇火光拉开天幕,银霜覆盖的城楼上守军在此巡逻,远见一人影持长刃策马而来。
“不好,有敌军突袭!”
不知是那位巡夜将士惊呼道,只见那城墙之上蓦然架起长弓,熊熊火焰燃透了夜空,守军皆持长刀顶着风霜矗立于那高墙之上。
“不是敌袭,我是三边总军监军萧颦,听闻檀城遭难此前来,吾有令牌为证,不是敌将!”
萧颦急忙大吼着报上名号来,从怀中扯出军令牌高举于顶。
一众将士踌躇不决,似是仍不敢轻信她口中之言。
萧颦看破了那高城之上守军将士们的犹豫,即刻翻身下马,一把将那手中长刀扔去了一边。
“我乃当朝华阳公主萧颦,你们守城的将军陆琛陆怀稀乃吾挚友,惊闻噩耗......我.....我......”
她高举着双手大喊道,只是在当提起陆琛之时眼里的泪水却如决堤一般再不可收拾。
掀起的狂风略过她乌黑的斗篷,借着火光看去却见那衣摆之下并非铠甲,而是一身单衣官袍,一只孔雀纹补跃然于前。
“都闪开,快收了弓弩,那是华阳殿下,快去开门!”
不知是哪位将领认出了她来,紧忙指挥着手下众人收了利器开动城门。
沉闷的响声伴着落雪,萧颦一手牵着马一边捡起雪地上的长刀,静静地看着面前那庞然大物缓缓敞开。
“末将朴允贤叩见殿下。”
身披将军甲的大将前来跪迎道,萧颦先是歪头看了他两眼,略有迟疑地问道:
“将军,是新丽人?”
“正是。”
朴允贤答道,抬头看先萧颦说:
“末将原是崔正元帅的手下,承蒙殿下厚恩,又受陆大人与李监军相助才有了如今出头之日,乍闻边境遇险末将请命跟随以还当还之恩。”
“原来如此,多谢将军出手相助,颦感激不尽。”
萧颦了然,伸手将人从地上扶起,复又颔首向他敬还一礼。
朴允贤惶恐,急忙推诿着上了前去,一边吩咐人将马牵走,一边亲自接了她手中长刀将人引入城门。
呼啸的狂风似在城门关闭的那一刻断绝了声响,鹅羽般的雪花渐渐转轻,最终化作了撕碎的盐粒飘散空中。
萧颦一路跟着朴允贤向里走,却呼闻那满城哀嚎绵绵入耳。
“今日未时,一伙瓦剌难民忽而来到城前求援,说是与大帅谈妥,将檀城划给他们咱做栖身,待朝廷下旨后再做调换,因着早前便已接到瓦剌归降的军报,我与陆大人不疑有他,却不想...竟是上了他们的当......”
朴允贤娓娓而道,眸光痛极,看着那满目疮痍时亦是没能忍住地触哭出声。
“是陆大人最先发觉的端倪独自一人冲上了城楼关闭的门闸,可奈何为时已晚,瓦剌人已经强攻了进来,我与诸位将领迎接不暇,可待到那城门关闭,却见陆大人已被那瓦剌人从城楼之上掀翻了下来。”
他说得痛心,眼泪更是一刻没停得自脸庞不住滑下。
萧颦沉默着,只那般静静地听着,脑中浮现起陆琛那张清秀的面庞,似又看到了他孤身一人冲上城楼的决绝,与那自高台坠下时的绝望。
他从来都是一个傲骨不屈的人,记得当初春闱登科时他毅然决然地拜入翰林,哪怕一辈子籍籍无名也不愿与那污秽烂疮同流合污。
她那是还总是喜欢开他玩笑,说他总有一天会如那诸多先贤一般死谏朝堂,可他却笑得一副风轻云淡,夸下海口地说:‘自古以来文臣死谏,武将死战,他既没那血战沙场的本事,那为为民情愿纵身死又何妨?’
可却是没能想到,竟真是幼时那一语成谶,他没能死在为民情愿的朝堂之上,却是埋没在了这刀光血影,累累白骨的战场之上。
“怀稀......他尸身尚全?”
萧颦问了句,像是最后的挣扎,想着若仅仅是副残躯指不定便是慌乱之下搞错了人。
然而,朴允贤的反应却是彻底压灭了她最后仅存的那抹念想。
只见他沉声叹息,似是极为安慰地跟她说:
“尸身尚全,我们已在大营中摆了灵堂供奉,殿下可随末将去看看。”
“如此啊......”
萧颦道,双腿却宛若灌铅了一般动不得半分。
她多想着那面前人能告诉她,那尸身并不完整,如此她也好暂时骗骗自己。
也许,是真的搞错了,也许,陆怀稀还活着,他可是弱冠之年未到便登科及第的麒麟才子,怎么可能就这般轻易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