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高声问:“陶公子,你在这里吗?”
墨书连忙起身要去开门,被陶然按住了,依旧把他的手压在那点炭火上,自己去开门。
门外是岑折柳的小厮,他还带着几个挑夫,挑着两大箱物什站在门外,满脸堆笑地对陶然问好,陶然有些疑惑,自打镜灵挑破岑折柳和陆瑶瑶之事,惹得岑班主和陆家打闹一场,随后又是岑折柳提亲未遂,他便不再见过岑折柳了。
期间倒是去寻访两次,岑折柳的小厮却从未给过他好脸,更别提通传了,今日看着便有些奇怪。
“陶公子,你怎的住这里?叫岑先生好找,你这一去也一直没音信,岑先生终日记挂,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你的去向,知你过得清苦,便着小的给你送些日常用度,还让我转告你,若有什么难处只管开口,才算相识一场的情分。”小厮讨好地说道,又吩咐挑夫把箱笼都搬进了屋。
陶然理不清眼前的状况,昔日态度一直不咸不淡,而今突然这般是何道理?
再看岑折柳的小厮又赔笑道:“三日后,岑先生有一场要紧的宴席,想请陶公子一同出席。”
“什么宴席?为什么要请我?”若这话前几个月说,陶然一定会乐得找不着北,如今只觉得奇怪。
“这个,我也不知道,当初岑先生也说过,有机会一定会与你痛快宴饮的,这不机会就来了。”
陶然想想,好像岑折柳是这么说过的,不过当时他自以为已经深谙人情世故了,把它当成一句推脱的客套,并未放在心上。
此时,他倒并不十分期待与岑折柳共席,可岑折柳开口了,怎好不去,那就去吧,总得给万九郎一个面子不是。
墨书看上去也大好了,正好借此机会跟岑折柳告个别,之后就能安心回十里峰了。
这两箱物什不知道是什么,不过光看着箱笼都是上等楠木精致雕花,想来都是贵重的,陶然不想再受他恩惠牵扯不清,便应了邀请,但说什么也不肯收这份大礼。
小厮道:“岑先生的宴饮上来人必定是非富即贵的,都道是先敬罗衣后敬人,陶公子穿着光鲜一点,岑先生面上也有光呀。”
陶然想想也是这么个理,岑折柳最讲排场的一个人,自己的衣服乃天衣所化,当然说不上寒酸,但太素净,与岑折柳华丽的风格不符,也罢,就当是借用的,事后再还回去。
待岑折柳的小厮走后,二人开箱看稀罕,里面全是华贵的衣裳,各类金银珠玉佩饰之物,陶然看过天衣,人间再华丽的衣物也是一般,倒也不十分稀奇,不过一件黑灰的狐裘大氅倒是看起来十分暖和的样子,陶然将它扯了出来,抖开披在了墨书身上。
瞬间周身的温度像是被锁定一番,一股说不出的舒服席卷全身。
“陶然哥哥,你真的要去?”墨书有些担忧地问道。
“要去的。”陶然莫名生出怕墨书不高兴的想法来,又忙道:“从前答应过他,不好食言,散席了就马上回来,有好吃的也带给你。”
墨书轻轻拽了一下陶然道:“你还是别去了吧,岑折柳的宴席都是达官显贵享乐的地方,便是岑折柳本人都要曲意逢迎,像你这样长得好看又没有权势的人去了必定是要吃亏的。”
墨书从前也是岑班主当得意门生培养的,虽然初登台就结束了他的曲艺生涯,但这些逢场作戏甚至钱色交易的规矩也耳濡目染了不少,有时他甚至庆幸毁容了也好,不见得那花花绿绿的世界就有多干净了。而今陶然要去那样的地方,他怎能不担心。
陶然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谁也不能逼我做不想做的事。”
这倒不是宽慰墨书,他毕竟是谪仙,虽然不能干涉人间规律,但在凡人面前自保的能力总归是有的。
墨书知道陶然喜欢岑折柳,所以从来不在陶然跟前说岑折柳半点不是,而今少不得告诉他岑折柳能红遍整个京师不光是天赋异禀又奋发上进的缘故。
他的身后还有显贵之人力捧,而乐府台上上下下谁人不知这位当红台柱子在贵人面前扮演娈宠一角,而今叫陶然赴此宴席墨书如何猜不出这用意。
这些事陶然又怎不知,街市上的传言可比墨书说得露骨多了,他甚至一度想拯救岑折柳于水火中,可岑折柳似乎并不想他救。
陶然坚持要去,墨书苦劝无果,他甚至想将陶然关起来,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光是说给陶然听都觉得亵渎了他,更何况让他亲自去接触,可是什么利害都说清楚了,陶然依旧执意要去,他有什么资格阻止呢。
只得亲手将他穿戴整齐,又见那首饰盒里整整齐齐地放着一排金、银、翡翠、象牙的发簪,依次试了一番似乎都不甚妥帖。
看着这一排发簪陶然想起了自己那支没能送出去的桃木簪,如果把它送给墨书,墨书回嫌弃吗?
墨书把那一袭狐裘披在一身锦袍的陶然身上,陶然又脱了下披在墨书身上:“我还不知道今晚回不回来呢,你一个人睡太冷,正好盖着这狐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