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岑折柳现在麻烦缠身,陶然决定先不给他添乱了。
看着手中为数不多的一点碎银开始发愁,让墨书再修养十天半个月?这点银钱怕不是只够粗茶淡饭的,祖师的那间破宫观四面漏风,不多采买些取暖之物哪怕一个好人也得再病一次。
此去十里峰一走便是上千里,自己一个人的话倒是好说,随风飘回去就是了,墨书现在依旧是肉体凡胎,这一路吃穿用度桩桩件件哪样不是钱。
原本想着心头事放下了能好好感受一下人间烟火了,谁料神仙也有被钱为难的时候。
陶然烦恼地四处打量,这条热闹的街道那么繁华,怎么没有一处繁华属于他呢。
陶然看着一处酒楼雅座里的公子哥儿心中不忿。那公子哥儿面前是满桌子的佳肴美酒,身边左拥右抱着红粉佳人,隔着一重珠帘还有乐工在吹拉弹唱助兴,店小二专门服侍他一人,甚至夹菜都不用亲自动手。
旁人看了必然羡慕嫉妒这位好命的纨绔子弟,陶然也不例外,都是九重天下来的童子怎么差别这么大呢。
凡人认不出他,陶然却一眼看出他便是财神座下最得意的童子进宝,现在掌管着京师地界的财神庙,前些时日陶然天天才财神庙里候着他,却怎么也侯不着,谁料今日却不期而遇了。
陶然本不是个会投机倒把的人,实在是生活所迫,他只得厚颜往里闯去,往那公子哥儿肩上一拍,一副相熟的口气道:“进宝,好久不见,居然在这里遇见了你?”
那个被称作进宝的公子哥脸色一变,待看清了陶然神色才缓和了一些,不自在地笑笑:“是你呀。”说罢挥手屏退了身边的人。
“添更童子,你下凡也一二十日,人间算起来也就是一二十年了吧,在凡间思过如何?”进宝故意提醒陶然他现在是贬谪之身,少管闲事。
“人间疾苦时时都催着我好好反思,这不等一世劫完还得发飞涵到九重天术所思之过,看祖师如何裁定了。”陶然也故意透露自己要把人间经历反馈道祖师案前。
进宝跟着自家祖师掌管的是人间事,对人间疾苦再清楚不过了,人间多数麻烦是可以用钱解决的,陶然与自己不相熟,必然是有所求,若是往日他才不会理这等闲事。
可现在他擅离职守来人间享乐,一个不大不小的把柄抓在人家手里呢,少不得主动开口:“人间确实苦多,添更童子不知人间事,想来更不好过吧,你我仙僚一场在凡间相遇也是缘分,若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只管跟我说。”
陶然等的就是这句话,忙把缺钱的事跟进宝说了,进宝早就料到了,也知道陶然好打发,不想多生事端,便对陶然道:“我虽然随祖师掌管人间财路,可这世上无主之财却不多。
老兄又是来人间思过,不是来人间享福的,若是动静太大,传回了九重天,你我又是一重罪过,不过你开了口,我也不能驳了你的情面,城西胡同里有间财神庙你知道不?就在月老祠旁边,你每日去神像后的墙壁夹层里取一两做日常用度。”
陶然眼睛一亮,心中的喜悦已经撑得他几乎坐不住了,果然是财神座下的童子,出手就是大方,敷衍同僚都是每日一两。
陶然欣然道谢,又道:“去财神庙取,你也不怕你家祖师知道?”
“那座市井小庙祖师的元神从来都不去,是我的法地,你只管去就是了。”进宝原想着就算是谪仙也是不要吃饭穿衣的日常用度,陶然开口要钱必是想享受人间繁华。
但他仙职也不高,自己的把柄也不大,每日给他五两十两的就可以打发了,但想到人都是有贪心不足的,必然要往上加价,所以只说了一两,陶然若纠缠不休便勉为其难地给他加到五两、十两也使得,谁知陶然却满脸欣喜地应了。
陶然拿着银钱美滋滋地盘算着这些天的收获,墨书答应他回九重天了,点化历劫上仙的功德就此到手。
哄着墨书永远不离开自己,回到九重天调个轻松的岗位也实现了。
小小地敲诈了进宝一笔,回十里峰之前的生活也完美解决了。
完事齐活,就差跟岑折柳道个别,再跟祖师汇报,然后在十里峰坐等回九重天的诏令。
陶然步履轻快地从街市这头逛到了那头,平日里眼馋的菜肴、瓜果都买了个遍。
最后来到了被褥店,指着那厚实蓬松的棉被,才要招呼:“我要两床棉被。”
忽而想到冰冷的寒夜里怀中一个暖呼呼的人,相拥而眠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与心跳,这种温暖踏实的感觉从前只有万九郎给过。
话到嘴边就变成了:“我要一床棉被。”
说完陶然觉得自己有些无耻,看着手中所剩不多的银钱又为自己找补,不是无耻,实在是钱不够了,一会儿还要再买一坛酒呢。
有了进宝每日一两银子的供养,又有墨书的朝夕为伴,陶然觉得神仙日子也不过如此。
连着下了几日大雪,街市上陆陆续续有商店开始关门歇业了。陶然屯够了各色美食,索性不出门,与墨书二人围着一点炭火,就着一壶酒闲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