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想到从前他就喜欢挨着万九郎睡,那时候他还只是个修为浅薄的桃精,化出了人形也没有体温,最喜欢蹭万九郎的人气。
陶然一笑,脱下外袍钻进了被窝里:“罢了,今日给你蹭点仙气。”
大约是心绪起伏太大,又或许是许久没重温这种凡尘生活,陶然这一觉睡得特别沉。
直到日上三竿,墨书先醒了过来。
听着风声呜呜,不时地有风从裂缝里刮进来,屋子里滴水成冰,被子里却是暖呼呼的。
墨书才从鬼门关里走了一趟,自是无比惬意地享受着重生的好滋味。
微微一侧头,陶然那张睡得安稳恬静的脸便贴在眼前,像是一副放大的美人图。
墨书一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活过来了,还是已经死了被生前的执念所纠缠。
可他懒得想那么多,只一动不动地看着陶然睡着的容颜,只恐微微一动就打破了这场好梦。
直到感受到陶然温热的呼吸轻轻扑在他脸上,原来这不是梦,墨书猛地坐起了身,像是受到了惊吓。
他不知所措地看着这陌生的环境,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悄然起身装作无事发生,还是跟陶然道歉比较好?不对,还得跟陶然道谢。
一堆混杂的思绪一齐涌来,反而更不知该如何是好。
陶然也被他这一下动作给弄醒了,他睡眼惺忪地将墨书又按回了被窝:“病好没好全,再躺会儿。”
原本打算醒来就去弄些好吃的给墨书进补一番,可是这温暖的被窝陶然也贪恋,他从桃精到如今的谪仙一路也走了几百年了,只有跟万九郎住的短暂时光有这样的舒服日子。
后来他躺在九重天的云端里也找不回那种滋味,从前陶然不知道为什么九重天上的东西总比不过人间。今日算是明白了,原来被窝里要有个人才舒服。
墨书僵直着身子被陶然按回被窝里,脸颊慢慢染起了红晕,身子也缩成了一团。
陶然看着墨书越来越红的脸颊“咦”了一声:“又发烧了。”
说罢,一只手便覆在了他的额头上,并不烫,可脸颊却似高烧般通红,陶然疑惑地又用自己的额头抵了一下墨书的额头,“没有呀。”
墨书既不敢躲也不能坦然接受陶然举动,绷紧了浑身的肌肉,心中不知是喜悦还是惶恐。
陶然看着蜷缩在被窝里微微有些发抖的墨书担忧道:“别是又着凉了吧,我给你暖暖。”
说罢从伸手将墨书揽进怀里,墨书现在头脑清醒,知道这样不好,不该将陶然这种神仙一样的人物拉进自己这堆烂泥里。
往外挪了挪,“陶然哥哥,我不冷。”
这些天的相处陶然也知道他是个宁可委屈自己也不表达诉求的性子,不由分说又把他拽了回来,劝说道:“你别怕冻着我,我不怕冷的。我从前也怕冷,喜欢跟一个大哥哥睡,他身上可暖和了,我可不像你,从来都是哪里暖和哪里钻。”
墨书听闻此言什么念头都丢了,问道:“那个大哥哥是谁?”
是谁?是岑折柳吗?不,不是他,陶然轻叹:“他叫万九郎,是一个很好的人。”
“他人好,长得也好吗?”墨书也想待陶然好,可他一无所有自顾不暇,拿什么待他好,甚至不能坦然地和他并肩而立。
“好看的,身姿挺拔眉眼周正,总是看不够。”时隔两百多年,陶然依旧能清晰地记得万九郎的模样。
墨书默默地抱住了陶然的腰身。
陶然没有察觉到墨书的情绪,开口说道:“昨夜出了一身的汗想必是好了,现在也该好好补补了,你想吃点什么尽管对我说,我去弄。”陶然夸口道,人参精不好说话,欺负一下山里的野兔山鸡简直不要太容易。
“我…我想洗个澡。”墨书小声道,拥挤的被窝里墨书隐隐问道自己身上的药味与汗味。
陶然觉得自己把话说满了,这要求可比要吃点什么高得多,冬日里柴碳都金贵得狠,这儿可不比乐府台,金银撒出去自然有柴有碳送来。
不过话已出口,陶然脑子转得飞快,这附近好像是有温泉的,人参精还在那里泡过澡的,想到这陶然就一口应承下来了:“好,明日带你去洗澡。”
不过带他去温泉泡澡得先跟人参精打个招呼,不然撞上了可不好。陶然找了个借口出了门,兜兜转转却再也找不到那泓温泉,明明记得就是这一系水脉,可只有结了冰的溪流和水潭,哪里还有泛着热气的温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