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忽然陷入一阵缄默。
两人似乎都心照不宣地清楚对方指的是什么。
苏职立时定住。
杜思航眼神闪躲,终是在对方沉默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他干脆老实坦白:“哎呀,实话跟你说吧,月初的时候季俞笙来找过我,非把我拖到你病房门口看看你的情况,想让我给你进行心理疏导。”
苏职眼睫微敛,虚握了一下手中的筷子,低声问:“他怎么和你说的?”
杜思航顺着她的话,稍稍回忆了下当时的情况:“他说有一个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离开了,你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一时有些接受不了,情绪不太对。”
苏职闻言抬起视线:“没了?”
“没了!”杜思航摸不着头脑地摇了摇头,话题再次偏航:“季俞笙当时是急疯了,病急乱投医。”
“不过以我对你的了解,我当时要是真进去找你,说不定会适得其反,他听我分析完之后才慢慢清醒过来。”
杜思航自言自语地吐槽:“说来也奇怪,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毛躁、不理智——”
听着这些话,苏职没来由地再度失了神,整个人的思绪极度混沌,却又感觉格外明晰,脑袋里快速将那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过了一遍。
原来他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做了那么多事。
而她……却什么都不知道。
“这件事他让我保密来着,你可别跟他说是我说的啊!”
杜思航一股脑儿地嘀咕完,继续回到之前的话题上,笑嘻嘻地问:“欸,我过几天能去看看猫吗?”
他说完见对面没反应,抬手敲了敲桌子:“姑奶奶,你想什么呢?”
苏职瞬间被拉回思绪,含混地应道:“哦,没什么。”
她就是,突然很想季医生了。
-
季俞笙感觉今晚的苏职似乎有些不一样,但又具体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
比如,此刻——
“季医生,我好想你啊。”
苏职一手握着电话,一手轻轻抚摸着煤球熟睡的脑袋,嘴角上扬着,毫不掩饰内心的真实想法:“特别特别地想,比昨天还要想,比上一秒还要想。”
之前的几天,因为不想让季俞笙担心,好多时候,她都刻意将这种思念的情绪隐藏起来,又或者偶尔借着玩笑话说出来,极少表露。
可今天,她却一点儿也不想压抑自己对他的想念。
她就是要告诉他——
我很想你,一直都是。
季俞笙弯唇很轻地笑了一下,声线在晚风中更显低润:“嗯,我知道。”
“那你想不想我?”
苏职无意识地咬了咬唇肉,尾音微微拖长,宛若一抹绵软的清晨雾气:“我都没有听你说过想我呢……”
听筒那端的男人闻言似乎安静了一瞬,几秒后,嗓音沉沉地“嗯”了一声。
苏职嘟了嘟两侧的腮颊,不满地小声咕哝:“就一个‘嗯’啊?”
季俞笙低垂着那双润泽的黑眸,指尖无声地敲击着栏杆,翘了一下唇,再度答:“嗯,想。”
“……”
好吧,多了一个字。
不过仔细想想,以季医生外收内敛的个性,直接吐露亲昵情绪的这种行为,好像是有点儿为难他。
可她就是想听。
苏职盯着头顶爬满月光的天花板,眨眨眼睛,决定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便轻声问:“有多想?”
像是轻易就能看穿她的小心思,季俞笙唇角弯弯,从鼻子里发出低而闷的思考声,须臾轻提了一口气。
就在苏职以为即将听到答案时,却不想对面的男人声音轻缓,不答反问:“梧川今晚的月亮圆吗?”
话锋转得太快,苏职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却还是下意识地偏头望向窗外。
天边月白高挂。
恰好被窗户的上槛挡去了一半。
苏职动作极轻地伸手将煤球挪了个位置,随后轻手轻脚地下床走至窗边,隔着纱窗将窗户推开一点缝隙。
顿时凉风席面。
待看清天上月亮的形状后,她才开始客观地描述起来:“不是很圆,嗯……有点像被我咬了一口的糯米糍。”
季俞笙顿时被她的形容逗笑,胸腔微微起伏着,片刻启唇缓缓道:“那等我回去告诉你。”
听到这话,苏职顿了顿,很快反应过来:“为什么不能现在说?”
“因为——”电话里男人的语调稍稍拉长,掺杂着显而易见的笑意:“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
苏职不甘心地轻哼了一声,但也只能作罢:“好吧。”
夏季的夜晚总是格外寂静悠长,唯有两座城市的蝉鸣和微风还在不断交汇,连接着两颗怦然鲜活的心脏跳动。
季俞笙温声问:“煤球睡了吗?”
苏职闻言回头看了眼床上的那一小团黑色,跟着放轻了声音:“嗯,它今天玩累了,睡得很香。”
季俞笙扯唇低声笑,眉眼放松地舒展着,声音仿佛浸了浓度醇厚的酒精一般,微醺而慵懒,像在哄小孩:“那我的苏大小姐也早点睡吧。”
“……”苏职耳朵倏地一红。
之前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季俞笙在苏职知晓自己身世那天无心之中喊了句“大小姐”。
后面知道一切后,再回想她那天的反应,季俞笙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歉疚的情绪中,之后也刻意没再在她面前提起过这个称呼。
直到确定关系后,苏职某天倏然问起这件事,季俞笙才徐徐说明缘由。
苏职记得当时盯着眼前清俊的男人看了很久,半晌后,忽地轻声说:“季俞笙,我喜欢你叫我‘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