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梧川市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
苏职听着窗外持续不断地雨声,对着电话那头的人小声嘟哝:“季医生你刚走,梧川就下雨了。”
她说话时尾音拖长。
听上去软软糯糯的,还有点惆怅的意思,夹杂着极为朦胧的雨声一并传入季俞笙的耳中。
他没忍住低笑出声,学着她说话的调调叮咛道:“那苏大小姐记得关窗哦。”
苏职闷闷地“嗯”了一声。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须臾,季俞笙倏然听见电话那端飘来一句轻轻的呢喃,仿佛是无意识间将心里的悄悄话说出来一般——
“季俞笙,我好像有点想你了。”
如果不是此刻的空气足够安静的话,也许会被他不小心遗漏也说不定。
明明声音极轻极缓。
却如同此刻梧川的小雨一般,一下下地砸在他的心脏上,泛起阵阵无尽涟漪。
季俞笙感受着心底强烈的悸动,微微动了动唇,刚要开口说点儿什么,却被听筒里传来的声音抢先一步开口。
“说!”苏职的声音已经找回了原先的活力,甚至还带了点儿轻快:“这几天,除了我这个小妖精,还有没有别的美女勾引你?”
仿佛刚刚的低语只是他的错觉一般。
季俞笙稍稍一愣,又很快反应过来,轻轻扯了扯嘴角,一本正经地说道:“嗯,有。”
“啊?真有啊?!”
苏职不觉提高了点音量,语气明显有些吃味:“……谁啊?”
季俞笙几乎都能想象得到她现在嘴巴翘得老高的模样,眼底笑意愈浓,故作思考地“嗯”了一声后,慢条斯理道:“哦,她正在和我打电话呢。”
“什么?你们还——”
“打电话”三个字还没说出口,苏职忽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不就是我吗?”
季俞笙忍不住低笑,也不再逗她:“难道你不是美女吗?”
“……”
苏职被他的逻辑一噎,鼻子发出一声轻哼,几秒后一字一顿:“当!然!是!”
空气恢复宁静。
两人默契地没再说话,眷恋地听着彼此清浅的呼吸声,好似这样,那横跨几百公里的山河就能短暂地消失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苏职感觉自己即将再次陷入睡意中时,耳畔那道温柔磁性的声音终于顺着电流再度传来。
混合着轻轻的风声,挣脱雨幕的阻隔,一字一句地稳稳抵达她的耳边——
“我很快就回去了。”
-
梧川八月的这场降雨下了整整一天一夜,直至翌日中午,才堪堪偃旗息鼓。
薄厚不一的云层缓缓散开,天边重新出了太阳。
苏职担心楼下的向日葵被雨水打残,换了身衣服打算下楼看看情况。
时隔近两个月,最初播下的向日葵种子早已抽芽开花,棵棵长势良好。花盘枝干虽还有些稚嫩,但高度几乎与苏职的腰线齐平。
如果星星还在的话。
现在差不多也长这么高了吧。
……
苏职频频眨眼,很快将情绪从回忆中抽离。
一番检查下来,这片向日葵似乎并没有受到昨天这场连续大雨的影响。
雨过天晴,户外的空气格外清爽。
苏职做了个大大的深呼吸,干脆在旁边的秋千上坐了下来,一抬头看见远方天际若隐若现的彩虹,忍不住用手机拍了张照片给季俞笙发了过去。
消息刚发送成功,一道短促尖细的动静倏然钻进耳朵。
“谁——?”
苏职立刻停下打字的手指,转身看了过去,但环顾四周并没看见什么。
那声音太快太弱。
苏职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正要继续给点击屏幕,那叫声忽地再度出现。
这次苏职没再发出任何声响,收起手机,小心翼翼地循着可能的声源方向走去,最后停在了向日葵地和台阶之间的缝隙里。
或许是感知到她的靠近,那抹本就微弱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苏职慢慢蹲下身,伸手轻轻拨开面前的向日葵枝干,下一秒,便看见一只纯黑色的小奶猫正害怕地蜷缩在墙角。
因为刚下过雨,小奶猫浑身还处于湿哒哒的状态,耳朵尖甚至还在不断往下滴着水。
虽说已经出了大太阳,但空气中的温度还未完全回升。
小家伙全身被凉意浸透,此刻本能地瑟缩成小小一团,趴在地上明显有些发抖。
住院那么长时间,苏职没想到能在这里偶遇到猫咪,眼睛一亮,下意识想伸手过去摸摸它的脑袋。
见她要靠近,小奶猫警惕地撑着爪子从地上站了起来,原先贴着爪子取暖的小尾巴也随之挪开,赫然露出了后腿上的伤。
伤口有指甲盖大小,上面的猫毛像是被外力撕咬掉的,露出了里层红彤彤的血肉。
定睛一瞧,似乎还有些往外渗血。
苏职曾听老人说,有些母猫会选择抛弃身体羸弱的小猫,以保全其他孩子的安全。
而那些被抛弃的小猫不仅要躲避人类的某些恶意,还要自己学会艰难生存,有时还会被一些流浪的大猫抢食欺负。
想到这里,苏职扭头朝四周看了看,并没在附近看到其他猫咪的身影,那就排除了是母猫不小心遗落的可能。
眼前的小家伙眼皮无力地耷拉着,精神明显不太好。
可能昨晚还淋了一夜的雨。
苏职盯着小家伙后腿那块触目惊心的伤口看了一会儿,又看了看它紧张又迷茫的表情,心下一片柔软。
“……你妈妈也丢下你了吗?”
过了片刻,她缓缓朝小家伙伸出手,恬淡的声音里不觉染上了点酸涩:“那你要跟我走吗?”
听见苏职说话,浑身紧绷的小奶猫费力地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苏职吸了下鼻子,开始自顾自地和它商量:“我这人很公平的,你要是在三秒内跑开,我就当没这回事儿,行不?”
“三二一,时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