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举起茶杯对着今穗做了一个碰杯的姿势,然后将热腾腾的茶水一饮而尽:“舒坦。”
“论起谢,应当是我们谢您,若非您手下留情,我们根本一局也赢不了,而且第二局您也给我们留了机会。”
不知是否是这一盏滚烫的茶水下肚的缘故,孟婵的表情已不似先前那般冷冰冰,逐渐变得有温度起来,但她还是摇摇头:“你只说对了一半。”
“第一局并非我让你们,赌大小本来就纯看赌运,你们今夜的赌运确实不错。第二局的话……确实如你所说。”孟婵似乎完全没把此事放在心上。
“无论如何,都是我们乔装潜入,坏了您的规矩,这些筹码请您收回。”今穗的态度十分诚恳。
直到这时,孟婵对这个小姑娘更加刮目相看了。
没人会对泼天的财富无动于衷。
“看你的着装举止应当是出身于普通人家吧,你知道这些筹码换成银钱是多少吗,恐怕你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孟婵表情严肃,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像是个饱经风霜的老人,连她自己都差点忘了她和今穗是同龄之人。
“我不知,但我知道的是,这世间总有比金银更重要的东西。”
听她这么说,孟婵沉默了许久,她过了好一会才回道:“你既如此,我必得卖你这个人情,筹码我收下了,若以后有棘手之事,我定会全力以赴助你。”
孟婵郑重许下承诺。
今穗似乎就在等她这句话,连忙道谢:“那就多谢三姑娘了。”
她也到茶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对着孟婵做出敬酒的样子:“恭祝郎艳生意兴隆。”
这句话似乎说到了孟婵的心坎上,她脸上的笑意怎么都藏不住。
这个夜晚好像既漫长又短暂,从午夜时分刚进入赌坊的不知所措到现在成功救下了施砚声,这期间经历了许多事,但也只是过了几个时辰。
二人说完话,孟婵就先行离开了。
没有多久应当就会天亮,今穗索性在门口等着里间的二人。
直至天明。
三人从赌坊出来,重见光明,他们在祈陌春坊门口分别。
“担惊受怕一夜,姐姐快带着砚声弟弟回去休息吧。”一夜未眠,今穗的眼下已出现了一些乌青,笑容之下难掩疲惫。
“砚声,快谢谢今穗,如果不是她我也没法救你出来。”
施砚声乖巧拜谢,今穗连忙拉住了他。
眼前的女子笑靥如花,看着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原来她和姐姐一起把自己从那个奇怪的地方救出来。
“若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今穗向施窈姐弟二人道别。
“等等。”施窈忽然喊住她,“我答应你。”
今穗停住脚步,她明白,从此刻起她就拥有了一个朋友兼盟友。
片刻后,几人一同回到施窈家中。
施窈打发施砚声进屋照看母亲。
她们又在院中的桌子旁坐下谈话。
二人还没聊几句,施砚声就提了一壶茶出来,他给两人都倒了茶,茶叶被热水槽冲荡在瓷杯当中,升腾起袅袅热气。
倒完茶他又回了屋里。
“你想知道什么?”
今穗端起茶杯浅酌了一口茶水,接着缓缓说道:“半年之前,孟家老夫人的寿宴,你可有印象。”
乍一听见今穗提起这件较为久远的事情,施窈皱着眉头仔细回想了一下,最后忽然想到了什么,疑惑问道:“你是说……茶酒司有人意外遇害之事?”
今穗点头。
“我听闻遇害之人名叫洛绾君,她当时在四司六局以貌美出名,因此承办宴席之时干的都是接待宾客的活儿,我当时果子局事务缠身,直到宴席结束我才得知这件事。”
施窈仔细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我那时与其他几位掌事过去瞧了一眼,洛绾君的尸身是在孟家一处偏僻的厢房中发现的,我们赶过去时,她衣不蔽体,厢房里流了一地的血,我与其他几位女掌事赶紧过去用被子盖住了她的身体……”
听到这,今穗身形微动,她死死地咬牙忍住自己的眼泪,然后艰难地挤出两个字:“多谢……”
施窈更加疑惑地看向她。
“洛绾君……是我的母亲。”今穗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出这句话后,眼泪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