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谨离开后的主卧,死寂得如同坟墓。那张无意中窥见的合照,像一颗投入心湖的核弹,瞬间引爆了白翊压抑了七年的、巨大的愧疚海啸,将他彻底卷入灭顶的绝望深渊。
身体的剧痛变得遥远而模糊,只剩下心口那撕裂般的、沉重的钝痛。悔恨如同最冰冷的潮水,反复冲刷着他残破不堪的灵魂。十七岁顾舟那张温柔专注的笑脸,与顾沉舟如今冰冷暴戾、写满恨意的眼眸,在脑海中疯狂交替闪现,每一次切换都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是我……是我把他变成这样的……”
“为了那个选秀……我把他丢在考场外面……”
“我毁了他的人生……所以他也要毁了我……”
这些念头如同毒藤,紧紧缠绕住白翊的思维,越收越紧,几乎要将他勒毙。巨大的负罪感和对未来的恐惧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牢牢困在名为“顾沉舟”的沉渊之底,看不到一丝光亮。
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瞬间浸湿了冰冷的丝绒枕头。他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臂,用尽全身力气压抑着喉咙里翻涌的呜咽,齿痕深陷,渗出丝丝血迹。身体因为巨大的情绪冲击和压抑的哭泣而剧烈地颤抖着,每一次颤抖都牵扯着下身的伤口,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但他浑然不觉。仿佛只有这□□的疼痛,才能稍稍缓解那来自灵魂深处的、灭顶的煎熬。
绝望如同浓稠的墨汁,一点点将他吞噬。他蜷缩在宽大冰冷的床上,像一只被世界遗弃的幼兽,独自舔舐着鲜血淋漓的伤口。那些模糊的记忆碎片此刻变得无比清晰——顾舟在考场外拥挤人群中苍白绝望的脸,自己狠心转身时心脏被攥紧的窒息感,挤进出租车后不敢回头的懦弱……每一个细节都成了鞭挞他灵魂的刑具。
“对不起……顾舟……对不起……”破碎的、带着巨大悲恸的呓语,如同游丝般从他惨白的唇间溢出,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而凄凉。他一遍遍地重复着,仿佛这是唯一能减轻他罪孽的咒语。
就在他被这滔天的悔恨和绝望彻底淹没,意识在剧痛和悲恸中逐渐模糊,几乎要沉入无边的黑暗时——
“嘀嗒。”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电子提示音,在死寂的房间里突兀地响起!
白翊的哭声和呓语戛然而止!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他猛地僵住身体,连颤抖都停止了,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
声音……是从床头柜方向传来的!
他惊恐地、极其缓慢地转动僵硬的脖颈,布满泪痕的脸转向声音来源——那台镶嵌在床头柜侧面的、不起眼的黑色触控面板。那是控制房间灯光、窗帘、空调和……安保系统的中枢。
此刻,那原本处于休眠状态、只有微弱电源指示灯的触控面板,屏幕竟然自动亮了起来!幽蓝的光线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有些刺眼。
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几个字:
「安防系统:移动侦测触发-书房区域」
下面还有一个不断闪烁的红色小点。
移动侦测?书房?
白翊的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惧让他暂时忘记了悔恨和剧痛。周谨刚走不久,顾沉舟……顾沉舟在外面?他听到自己的哭声和呓语了?他发现了?他要进来了?!
这个认知让白翊瞬间如坠冰窟!他死死地盯着那块发光的屏幕,仿佛那是即将开启地狱之门的符咒。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再次剧烈颤抖起来,比之前更加厉害。他下意识地想要蜷缩起来,想要躲进被子里,但身体的剧痛和僵硬让他动弹不得。他只能绝望地等待着,等待着那扇门被推开,等待着新一轮的、更残酷的惩罚降临。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预想中的脚步声和开门声并没有响起。主卧的门依旧紧闭着,门外一片死寂。
只有那块屏幕,依旧幽幽地亮着,显示着那个刺眼的红色警报。
巨大的恐惧和好奇心,如同两只无形的手,撕扯着白翊濒临崩溃的神经。鬼使神差地,在极致的恐惧驱使下,他颤抖着伸出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指尖冰凉,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极其缓慢地、试探性地触碰了一下那块发光的屏幕。
屏幕感应到触碰,界面瞬间切换。
不再是冰冷的文字警报,而是一个清晰的、被分割成四个小格的监控画面!
白翊的瞳孔骤然收缩!
监控!顾沉舟竟然在主卧里也装了监控?!那自己刚才崩溃哭泣的样子……是不是也被……
这个念头让他瞬间毛骨悚然!然而,不等他细想,他的目光就被其中一个监控画面牢牢吸引住了!
那是书房的监控画面。
画面里,光线昏暗,只有书桌上那盏复古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照亮了一小片区域。
而就在那片昏黄的光晕下,顾沉舟的身影赫然在目!
他并没有像白翊想象的那样,站在门外或者坐在书桌前。他背对着监控镜头,高大的身影显得有些……佝偻?他正站在书房角落那个巨大的、镶嵌在墙壁里的保险柜前。
保险柜厚重的金属门敞开着。
更让白翊心脏骤停的是顾沉舟此刻的状态!
他不再是那个冰冷、暴戾、掌控一切的帝王。
他一只手死死地撑在冰冷的保险柜金属门上,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骇人的青白色,手背上青筋暴起,仿佛要将那坚硬的金属捏碎!他的肩膀在无法控制地、剧烈地颤抖着!整个背影透出一种深沉的、仿佛能压垮山岳的……痛苦和脆弱!
他在看什么?
白翊的目光死死锁定顾沉舟面前敞开的保险柜。保险柜内部似乎没有存放什么贵重文件或珠宝,只在最显眼的位置,孤零零地摆放着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