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个高中生的生日会,来宾却也都是违和的商务人士。各个身穿西服长裙,杯觥交错。
张元确实“见世面”了。
他步履紧张地穿插在人群中,找了个角落就不再离开。手上时不时整理身上的西装,缓解浑身的不自在。
他就像个进入天鹅窝的丑小鸭,与之格格不入。连身上的西装都不属于自己,是曹予恒给他买的。
他目光急切地寻觅曹予恒的身影,在不断的落空中,心里愈发焦躁,想像运动会那天一样,一逃了之。
明明刚刚还是曹予恒领他进来的,怎么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找了很久,他终于发现了对方的身影。
曹予恒与人们从容交谈中,举止翩翩如豪门少爷。
张元忽然想到,也难怪他找了很久都不到曹予恒。因为他已跟这如画一样的上流社会融为一体。
几人推杯换盏,聊得面色红润。
过了好一会儿,曹予恒才抽身离开,回到张元身边。
“刚刚那是竹子的阿姨一家,从小看我长大的,跟他们浅聊了一下。”曹予恒解释道。尽管张元没有发问。
张元点点头。
“你吃了吗?”曹予恒张望了一下四周,问道。
张元兴致缺缺地摇头。
“你是不是觉得很无聊?”曹予恒略微察觉张元的不适,试探性地问,“不好玩吗?可以认识很多新朋友啊?我想着能带你体验一下新事物……因为运动会聚餐那天,你好像玩得很高兴的样子,我以为你会喜欢……”
耳朵因嘈杂的现场引发不适,张元伸手捂耳,“不喜欢。一直都。”
“那你为啥要跟来?”曹予恒讶异。
张元眼睛微米,想起那个“理由”,却无从辩解。他张了张嘴,最后只是叹气。
曹予恒讪讪摸鼻,“你在这等等。”
然后张元看他风风火火地找到南竹雨,两人说了些话,南竹雨忽然往张元方向走来,身后还跟了一个男生。张元对他有印象,整场生日会没有一步离开过南竹雨的身边,有点幻视同样一直跟在曹予恒身边的自己。
“我听曹操说你俩有事要先走了。”南竹雨说,“感谢你赏脸来参加我南某的生日会,有什么招待不周谅解一下。”
张元僵硬地摆手。
南竹雨笑着目送俩人离开。
“那个是竹子的男朋友。”曹予恒跟张元并肩走,忽然贴耳悄悄说。
张元踉跄了一步,一脸不可置信地转头,想想曹予恒该不会又在逗他吧,便自洽地收回视线。
“我说真的。”曹予恒挑眉,双手背在身后,走到张元面前倒退着走,“不信我?”
“不信。”
“唉,这就是《狼来了》的后果吗?”曹予恒无奈摇头。
待两人走出南院,曹予恒猛然拉起张元的手溜进了隔壁家。
“走,上我家休息去。”他边把人拉上二楼,边回头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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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曹国栋和蔡静都去隔壁交际去了,此时的曹宅没有半个人。
“欢迎来到我房间。”曹予恒进房间后往大床一坐,“这里很安静对吧?耳朵有没有好受点?”
从步入这个房间开始,张元便膛目结舌。
比他家还大。
男孩喜欢的电玩与模型像图书馆的书一样摆满了两面墙。
“SSD的模型,限量版要999。游戏厂商超会割。”
衣物如垃圾山一样被随地放置,却从不挡路。
“抱歉,房间有点乱。”
各种乐器集中堆砌在角落,上面布满了灰尘。仔细一看,都已断了弦。
“其实我也有一个梦想。那就是成为像妈妈一样出色的音乐家。可惜我爸不支持我的梦想,还砸烂了所有乐器。”
房间正中央屹立着一架古典钢琴,令人不禁好奇它是否也坏了。
“这架钢琴也是我用肉身阻挡才成功守护下来的。”
想起什么,曹予恒屁颠屁颠地爬起来,坐到钢琴前。
“给你看点东西。”他神秘兮兮说罢,打开琴盒抚琴,蓦然弹奏起来。架势媲美专业人士。
十指轻快地飞跃在黑白琴键上,修长的手指宛如翩翩起舞的蜻蜓,编织出一段又一段的乐章。
张元忽然想起——转校的第一天,他的目光曾没由来地被这双手吸引。
当时的他好奇过,如此纤纤玉手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后来以为是用来网吧打游戏的还默默嫌弃过。
不曾想到,原来是用来玩乐器的。
曹予恒已然沉醉在音乐里,演奏的时候神情平静又愉悦。
夕晖透过落地窗的薄纱倾洒在他身上,犹如聚光灯。
被音乐浸染的曹予恒闪闪发亮,无比耀眼。
外头隐约的生日歌和房间里的弦乐互相交融,在张元耳里交织成了一首萧瑟秋景——如行人踩踏落叶和树枝发出的吱呀噪音。
他忽然意识到,曹少爷与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在他的那个世界,没有美妙的音乐,仅有的只是那片局限又灰蒙蒙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