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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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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刚要发作,秋月忙上前恭恭敬敬叫了一声:“爸。”

老爷子瞅了秋月一眼,花枝招展的像妖怪似的,心中反感倍增,忽然觉得像在那里见过,又仔细瞧了瞧,不瞧便罢,一瞧顿时大脑猛地一懵,竟然是被他送走的那个说书的下流女人,他顿时面色发青,浑身发抖,指着杨天啸吼道:“你给我滚,给我滚,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再也不想见你,快滚、滚。”

秋月知道是因为她,老爷子才发这么大的火:“爸,这事是我的错,您别怨天啸。”

“你给我一块滚,还有脸说啦,我连儿子都不要了,何况你这个说书的下流人,你给我快滚。”

这么难听的话让秋月无法接受,就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摔倒,眼泪如断珠涌般涌出,转过身就向里面跑去,顶头碰上正朝这边走来的婆婆。老太太不放心,恐怕老头子发火说难听的话,所以就赶了过来,当看见秋月哭着跑了回来,就知道准是死老头子的事,她抱住秋月:“别哭孩子,死老头子不认你。俺认你。”

“娘,我的命怎就能苦呢?从小就失去了父母和亲人,跟着师父可师父也不在了,好不容易和天啸结了婚,想不到爹又不认俺,让俺以后咋活呀……”她未说完已泣不成声。

“别哭,孩子,你一哭娘心里就不是滋味。”她劝着儿媳别哭,可她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她强压着悲痛:“走,孩子,你跟我去给你爹说说去。”说罢拉着儿媳就走,离好远就对老头子开了火:“死老头子,你是不是不想让俺活了,你把儿子逼走这么多年,这生米已做成熟饭,秋月这孩子够可怜的了……”

老爷子二目圆睁,火气正无处发泄,没等她说完,便大声骂道:“住嘴,你这个混账女人,如果不是你惯他,他能成现在这个样子吗?他为了一个说书的下流人,父母都不要,学也不上了,还带人来抢自家的东西,结婚这么大的事,连个屁都不放,这边订好的婚,人家等了这么多年,你让我如何跟人家交代呢……”老爷子说着突然一口气没上来,眼皮一翻晕倒在地。

所有人都吓坏了,赶紧把老爷子扶起抬进卧室,掐人中的掐人中,捋胸口的捋胸口,过了一会,杨启发才缓了过来,他睁开眼第一句话就是:“我没有你这个儿子,快给我滚,你给我滚。”天啸怕父亲再激动,只好拉着秋月退出。没想到老爷子连其它人一块全赶了出来,将把房门“啪”的一声关上,一家人都知道老爷子就这脾气,一生气除了发火,就是睡觉,有时一躺一两天,饭也不吃,茶也不饮。

秋月哭着扶着老太太站在门口。这时天觉过来一把抓住杨天啸的手亲热地喊道:“哥,你啥时回来了。”

天啸同时也握住弟弟的手:“天觉,我刚来到,听咱娘说你进城了。”

“不错,刚才提前下了车。”

“听说你也结婚了,你看我这个当哥的也没来给你祝贺,缺什么东西你尽管讲,叫你嫂子给你操办。”

“哥,我什么也不缺,就是咱娘想你想得晚上睡不着觉,每天都给你烧香拜佛。”

“天觉,哥知道了,但身不由已,家里的事就全靠你照料了……”

这时车把式李大海将东西存放西箱房,瘸着腿走过来一看是天啸,刚才他只顾忙乎,虽听见吵闹声,并不知道咋回事?没想到是他回来了,于是赶忙打招呼:“哟,少东家回来了。”

“大海,你的腿咋回事?”

“噢,不小心镰刀割断了筋。”

“啥时的事?”

“去年,托老爷子的福,给我个手把式的差事……”他突然看到阚秋月当时猛地一愣,好大会才缓过来,以为看错了,仔细一瞧果然是她,两眼直直盯住她不放。

秋月看见他急忙把脸扭了过去。

李大海赶忙夸奖道:“少东家,艳福不浅呀,没想到小玉兰归根结底还是被你给娶了,少东家你真了不起……”

杨天啸立即打手势不让他说下去,小声说:“唉,你可别这么说,你看老爷子气得……”

“你瞧我张嘴,咋把老爷子忘了呢,你忙吧,我去卸牲口。”他说过一瘸一拐地离去,没走几步又回过头向秋月望了两眼,心想这小子还真行,为了一个破说书的找了几年,还真让他给找到了,当初为了不让他得到小玉兰,才向老东家告的密,没想到这小子反而因祸得福,不仅找到了小玉兰,而且还当上了营长。自己虽说赢得了老东家的信任,也只是混了个车把式。

老太太忙把秋月拉到客厅,对她说老爷子的脾气不好,让她别在意。阚秋月点点头表示理解,决不生公公的气。

尽管今年冬季没有下大雪,可气温并不高,昨天刮了一天北风,今个显得格外寒冷。老爷子把自己关在套间,衣服也不脱,就赌气睡了,不吃不喝,一直到晚上都没开门,老太太有些放心不下,叫天啸送个火炉去,但无论怎么喊,老爷子就是不开门,本来全家团聚是个高兴事,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天啸怎么也想不通老爷子为什么不能接受秋月,难道一个说书的就这么被人看不起吗?他不忍心让妻子处在这种尴尬难堪的气氛中,准备天亮一早就回去,老太太听到后哭着说什么也不让他走,非让他在家住几天不可,要等老爷子的气消了再走。天啸也想多陪母亲几天,可又怕秋月在中间作难,当看到母亲那双混蚀发红的眼睛时,心不由地软了下来,答应陪母亲再住两天。

第二天清早,老爷子终于开了门,让人把天啸叫到房内,心情沉重地对他说:“天啸,我一直期望你能念好书混个一官半职光宗耀祖,可你不成器,放弃念书,让你去接管当铺你不去,说好媳妇让你继成家业你不干,为了个说书的竟离家出走,父母家庭你都不要,使我这么多年的指望全落了空,这还不说,又自作主张结了婚,找了个说书的孤女,你可知道她从小没爹娘,生来就命强,上克父母下克子,中克丈夫守寡门。说书的是属下九流,咱们杨家这样的大户,方圆百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竟然娶个这样的女人做媳妇,你把杨家的脸都丢尽了,你听好了,我到死都不许她进这个门,我这把年纪也不想再给你生气了,你们快走吧,眼不见心不烦,不想再看见你们,既使我死了,也不会给你送信,就等于没有你这个儿子,你们快快走吧,别再让我瞧见她。”

天啸听到父亲这番话,眼睛里顿时充满了泪花、他扑腾跪在老爷子面前:“爸,你别生气了,都是孩儿的错……”

可话没说完就被老爷子打断了:“别说了,你们走吧,你让我多活几年吧,快走吧!”

天啸知道父亲的脾气,谁说也无用,无奈地退出房间。随后老爷子把门关上。

就在这时,天觉慌慌张张跑了过来:“哥,听说八路军南下,马上就要攻打砀城,部队是从单县开过来的,离这里还有十几里路。”

天啸听了大吃一惊,看样子非走不行了。老太太听说儿子要走,抓住他的手痛哭不止。阚秋月过来安慰婆婆,说他们会经常来看她的。老太太转过身拉着儿媳把手:“孩子……”她说着忙把手上的金戒指取下,非要给阚秋月带在手上不可,亲切地对她说:“孩子,这是你奶奶给我的,别管你爸咋样,你带上它就是咱们杨家的媳妇了。”阚秋月扑通一声跪在老太太的面前,泪如泉涌痛哭失声:“娘……有您老这句话,孩儿就满足了……儿媳不能在跟前孝顺您老……请您和爸多多原谅,娘您以后要多多保重。”

老太太连忙把她拉起:“孩子,天啸有你在身边娘也放心了。”婆媳二人痛哭流涕,难舍难分。

天啸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吩咐天觉一定要替他伺候好父母。然后和阚秋月一起跪地朝父亲的房间磕了三个头:“爸,你不成器的儿走了。”此言一出泪如雨下。

尽管老爷子生气,听到又要打城突然担心起来,一听儿子要走,便把门打开,嘱咐杨天啸:“你要好自为之,今后不许再带她回来,快快走吧。”

天啸泪流满面地对父亲说:“孩儿不孝,爸,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今天一别,不知何时才能见面,你老要好好保重。”

老爷子摆摆手:“快走吧。”说罢将门关上。

天啸和阚秋月依依不舍含泪告别了父母,匆忙上车离开了杨镇。

在回去的路上,阚秋月一直愁眉苦脸,闷闷不乐,这次探亲对她的打击太大了,她没想到公公对她如此反感,不仅不认她这个儿媳,连今后也不准她进杨家大门。心里就像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影,甭提有多难受了。杨天啸看出她的心思,劝她道:“不要想这么多,结婚是咱俩的事,谁也无权干涉,以后你就跟我留在部队,只要咱俩互敬互爱,白头到老,比什么都强。”

回到毫州天啸为了让妻子开心,专门派人在当地县城联系了一家场地,并陪她演出,这才使阚秋月的精神有所好转。

春节过后,部队奉命南调,幸亏没有开赴战场。无家可归的阚秋月只好跟随部队到了广东的湛江,此地大都是广东人,他们讲得是粤语,根本听不懂河南坠子。杨天啸为了给妻子解闷,只好让她为部队演出,此时杨天啸的代理营长已晋升为营长,并授少校军衔……

火车突然“咣当”一声停了下来,阚秋月的回忆也顿时打住。车门打开只见上下车的人拥挤不堪,十多分钟后又继续向北行驶。

气喘吁吁的蒸汽机车冒着浓浓的白烟,“咣叽,咣叽” 地向北爬行着。它走走停停,有时一停一二个小时,行驶了一天一夜才进入河南境地。阚秋月知道过了河南,很快就到家了。尽管离家越来越近,她心里却显得愈来愈不安了,回家后是否能得到公公的认可?这个问题一直在脑海里缠绕着。

就在她慌恐不安之时,几个刚上车的旅客,操着一口浓重的山东口音。

其中一个中年男子对另一位说:“老四,咱们这次回家,就不用再外出逃荒了,听说俺家分了地主的十八亩田地,还有三间瓦房。”

“这回全托共产党的福,俺家还分了十二亩哪,听说王军家分了睐二十多亩。”

“这下咱们可算翻身了,地主富农却倒了大霉,不仅地和房子分了,还戴上高帽子,成天挨斗,游街示众。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旁边一个安徽的老者插言道:“这就叫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以前那些地主老财们,欺负百姓,现在世道变了,人民当家作了主,这些人肯定不会有好下场。”他说着停下来,装了一袋旱烟,用打火石打着火使劲抽了一口,把烟吐了出来接着说:“俺们淮南有个大地主,他儿子是国民党的一个排长,听说跟着老蒋跑到台湾去了。这回可惨了,被打断了两根肋骨,又关进了大牢,全家都被化为反属,住在一间破屋里,他儿媳受不了这窝囊气,上吊死了,死后还定了个畏罪自杀的罪名。”

一男子问:“啥是反属?”

老汉边抽烟边答:“就是反动家属,只要是干国民党事的家属和一些□□份子的家属, 不论男女老少都叫反属。”

说话的本来无意,可阚秋月听后却非同小可,顿时浑身乱哆嗦,像筛糖似的。她紧紧地抱住怀中的阳阳连大气也不敢喘了。

这时又有一个带有东北口音的男子开了腔:“听说北平刚开过会,说要镇压一批□□。凡是从前干过国民党事的,反对共产党的人,这一次都跑不了,轻者判刑,重者枪毙。你们想想共产党刚得了天下,如果不镇压一批,不杀一些,他们能坐住吗?历朝历代都一样,秦朝的秦始皇,汉朝的汉刘邦,唐朝的唐明皇,明朝的朱元璋都是这样做的。”

山东的中年男子点点头:“这位老兄说的一点不错,俺们村上有两个干国民党事的人最近都跑了,政府下令捉拿,听说是跑到大山里去了。”

“这么大一个中国,别说跑到山里,就是藏在一个偏僻的村里,也难找到。”

阚秋月愈听愈害怕,心里紧张地怦怦乱跳,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从心头迅速弥漫开来。她脑海里突然产生了一个暂时不能回家的念头,如果真像他们说的那样,到了家想走也走不成了,况且公公又不认我这个儿媳。找个地方暂避一时等躲过这个风头再说。可是去何处安身呢?她苦思冥想,也没想出可靠的栖身之地。她忽然想起刚才那个男子说别人都躲进大山,这倒是个办法,不过到了山上吃什么住在那里这倒是个问题?不如找个偏僻的地方先躲一躲,看样子家是暂时不能回去。既然不回家就不能再向前走了,为了保险起见离家越远越安全。马上就到螺河车站,西边不远处就是山区,那里交通不便极为偏僻,因为她以前曾来过此地。她主意拿定,决定就在前面螺河车站下车,先摸摸情况避避风头再说。

傍晚时分,列车终于到了螺河车站。阚秋月抱着阳阳惊恐不安地下了车,到出站口被检票人拦着,问她到芒砀的票干么在这里下车呢?她当时心里猛地一揪,稍等片刻便说有个亲戚住在这里想看看。那人言道这样车票就作废了。她这才放下心来,作废就作废吧。进了候车室呆了一会给阳阳喂了奶,这时有个40多岁的瘦男人一直在盯着她。阚秋月看天色已晚,便在车站附近找了家旅社住了下,那男子也住进同一个旅社。阚秋月为了验证一下在车上听到的消息是否属实,她来到一个小卖铺前,以买东西为名向上了年纪的店主打听道:“大爷,听说咱们这里土改了,把地主的土地和房子都分了,还对他们进行批斗,游行示众,是这样的吗?”

老头打量了阚秋月一番:“你不是本地人吧?”

“我是开封人,刚从海南回来,随便问一下。”

“噢,从海南来的。这里土改从去年就开始了,先划成分,以前那些有钱有势的,这次都化成只地主和富农,他们的地都分了,房子也分了,还抓起来一批,罪大恶极的被枪毙了,反正以前干过坏事的这次都跑不掉。”老头说的有声有色。

阚秋月点点头,看起来在车上听到得到并非谎言,心中不由地一阵恐慌。她接着又问:“听说又要搞什么镇反运动?”

“你说得是镇压□□吧。不错,听说要杀一批人,俺这地方解放前乱的狠,已经抓了一批人了。”

阚秋月听后赶忙买了些吃的回到房间,把阳阳放在床上,坐下来寻思着:看起来共产党得了天下,绝不会放过那些以前给国民党干事的人,况且杨家又是当地有名的大地主,还有一个国民党营长的儿子,弄不好老爷子很可能被抓了起来?如果是这样这个家更不能回去了,既然西边是山区就干脆朝西边去吧。她把买来的食品放在包袱内,随手从包袱里拿出那张全家照看了看,她对着照片暗暗说道:“天啸,不知你和女儿在那里?也不知以后咱还能不能见面,我心里好害怕,现在连个安身的地方也没有,况且我又怀了孕,你让我以后咋活呢……”她说着说着,伤心的泪水不由自主的从她那充满血丝的眼中淌了下来。也不知自己何处安身?更不知以后的日子将是什么样子?

这一夜她思绪万千,几乎没有合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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