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执声音冷了下去,一字一句咬得清晰:“没有你的安排,我也能活的下去。”
书房门外,苏桃整个人被钉在原地,直到江执的脚步声靠近,她才忽然反应过来,慌乱地躲进角落,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江执看到了她没有打招呼,目光沉沉地扫了整层楼一圈,随后头也不回地朝大门走去。
玄关门口,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夜色中,穿着一件浅色大衣,对着他笑。
江执见到苏念棠,原本阴郁的脸终于松动了一些,加快脚步朝她走过去。
苏念棠什么都没问,只是张开双臂,轻声地说:“走吧,我来接你回家。”
他走过去,站在她面前,低声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苏念棠朝他身后微微颔首,“苏桃告诉我的。”
两人并肩走出苏家大门,冷风从廊下灌过来,苏念棠默默地将自己的围巾解下,绕到江执的脖子上。
“车停在前面。”
江执坐进副驾,闭着眼靠着椅背,一言不发,整个人沉在疲惫里。
苏念棠发动车,开得很稳,没有问他要不要去其他地方,只是自然而然地调转车头,朝着他们曾一起回去无数次的方向驶去。
是公寓的方向。
窗外的世界在倒退,灯光一盏接一盏闪过,他终于在安静中卸下了所有防线。
那条围巾还缠在他脖子上,暖得过分,在密闭的车内让他几乎快要窒息,又不舍得扯下来。
苏念棠没打扰他,只是稳稳地握着方向盘,陪他在这沉默里往回开。
她知道,他心情不好。
直到回到公寓,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江执像往常一样,开灯、脱鞋、挂外套、洗手,一切都井然有序,然后坐到沙发上,手肘撑在膝盖上,低着头,整个人缩在一团。
苏念棠关了灯,室内顿时陷入黑暗,刚走到他身边,还没来得及说话,江执猛地抱住她的腰,力气大得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将头狠狠埋进她腹侧。
“棠棠……”他低哑地唤了一声。
“嗯,我在。”
她被他这一下撞得有些踉跄,却没有推开,而是稳住身形,缓缓低头,手穿过他的发间,轻轻按住后脑勺。
江执的肩膀在颤抖,一下一下的。
他哭了。眼泪一开始只是默默地滑落,接着是止不住的抽噎,在黑暗的环境里才敢摘下面具。
“我妈她明明那么好,她走的时候还在跟我说,对这个世界要温柔一点。”
“可这个世界对她,一点也不温柔。”
苏念棠将他轻轻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声音低柔,“江执,没关系的,想哭就哭吧。”
她的手一直轻轻地抚着他的发顶,像小时候母亲安慰哭泣的小孩那样,一下一下,细致而耐心。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江执压抑的啜泣声,他把这些年所有的委屈和压抑都哭了出来,不再逞强,不再伪装,只是在他爱的人怀里展示出自己脆弱的一面。
终于,江执的情绪一点点平复下来,抽噎渐渐止住,他却依旧抱着她不肯松手。
“棠棠。”
“嗯?”
“你得知叶阿姨去世的时候......”江执从苏念棠的怀里抬起头来,眼眶红红的,睫毛湿漉漉地粘在一起,还挂着晶莹的眼泪。
他顿了一下,眼神晦暗:“我很抱歉我不在你身边。”
苏念棠怔住了,她看着他,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一滴滴砸在他的身上。
“我其实,没有对母亲的一丝记忆。”
“杜璐在我妈还怀着我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勾引苏川峰了。”
“那时候她不是外人,是我妈的表妹,以照顾孕妇为名搬进家里。”
苏念棠顿了顿,嘴角掀起一点讽刺的弧度,“一边在饭桌上喊‘姐姐’,一边在背后爬上苏川峰的床。”
“我妈那时候已经有了抑郁症的迹象,也开始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了。”她低头看着自己搭在江执肩上的手,语气平静地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她死的时候,我才刚过百日。”苏念棠轻声说,“那天晚上,苏川峰没回来,杜璐进了她的房间,半夜我妈从阳台上跳了下去。”
江执:“你......你一直都知道?”
苏念棠:“我小时候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杜璐一直忽视我,将我边缘化,苏桃永远比我重要。”
“直到有一天,我无意间听到佣人打电话,说我妈不是病死的,是跳楼。”
“再后来,我看到了平行世界后援会拼尽全力传过来的一封信,那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我才知道世界的真相。”
“原来,‘妈妈只是太累了去休息’是骗人的。”
两人就这么相拥着,这一晚,无梦。
那一刻,苏念棠意识到,他们不是彼此的光,也不是彼此的救世主。
他们本来就活在同一片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