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执和江礼玉这场晚餐不欢而散。
满桌精致的菜肴几乎没动,江礼玉倒的茶,江执一口没喝。
起身离开前,江执看着桌对面的男人说:“江先生,我不是来认亲的。”
江礼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依旧温雅地提醒:“江执,你以后会发现,情感是最不值钱的筹码。”
江执没有回他,推门走出包间,走廊尽头的落地窗映出他颀长冷峻的身影。
他将江礼玉给的名片撕了扔进垃圾桶,转身走下台阶,拦了辆出租车,冷静地报了个地址。
司机从后视镜里偷偷看了他一眼,又立刻移开视线,没敢多问,只是默默踩下油门。
江执靠着座椅,手肘支在车窗边,眼睛一直看着外面的景色发呆,霓虹灯映在他眼底,一闪一灭,脑海里一直在回忆着刚刚的对话。
他说他需要一个继承人。
他说他母亲是个“理想主义的废物”。
他说情感是最不值钱的筹码。
可笑。
出租车在苏家别墅门前缓缓停下。
江执付完车费,下车那一刻,冬夜的寒风迎面扑来,带着刺骨的凉意,让他脑子清醒了点。
他站在楼下,看着这栋熟悉又陌生的房子,一楼阳台的窗帘半掩着,暖黄色的灯光从里面透出来,令人心烦。
那是书房。
他要找的人在家。
江执站在大门前,按了门铃,门很快被拉开,是佣人。
“少爷?”她显然有些意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您、您找夫人吗?她在书房。”
江执点了点头,抬脚进了门,客厅依旧干净整洁,墙上暖黄色的灯将空间映得温和舒适,可他觉得冷。
但江执目光冷静,没有多看一眼,径直走向一楼书房那扇门。
他停在门口,抬手,敲了两下。
“进。”杜璐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江执推门而入,杜璐正坐在书桌后,穿着一身柔灰色的家居套装,眼角贴着保湿眼膜,整个人显得岁月静好。她见是他,先是一怔,随即露出温柔的笑容。
“阿执?怎么突然回来了,没提前说一声?”
江执站定,没有回应她的寒暄,眼神沉沉地盯着她:“我爸,是江礼玉?”
杜璐放下钢笔,轻轻将眼膜取下放进垃圾桶,温声说:“外面特别冷吧?你先坐下,我让人给你泡点热茶。”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江执站在门口,站着不动,原本深黑的眼睛看上去像深不见底的潭水。
杜璐笑容未变,“你在说什么?”
江执:“从你安排我进苏家那一刻,还是从我母亲死后就开始设局?”
杜璐不怒反笑,“阿执,你这句话问得不太礼貌。”
“但既然你已经猜到了,那我也不妨承认。”
杜璐起身走向酒柜,替自己倒了杯红酒,手慢悠悠地转着红酒杯,轻描淡写地开口:“你母亲,是她自己太脆弱,总以为靠爱能改变一切。”
“我只是,替她做了个选择。”
江执咬牙切齿地说:“你让她去死。”
杜璐笑了笑,像是被什么好笑的话逗乐了。
她轻轻晃着杯中的红酒,残忍地说出真相:“让你母亲去世,是为了让你有一个足够悲惨的童年,这样你才能符合悲惨童年设定啊。”
“你知道吗?读者最吃这一套。”
“至于为什么选择江礼玉当你父亲——”
杜璐停顿了下,抬眼看他,眼神里全是精确计算后的精明,“他是最理想的资本模版,高贵、强势、儒雅,这样才能让你一夜逆袭,从寒门到资本继承人,成为新贵。”
她回味着自己杰作,眼里全是满意,“你懂吗,‘少年丧母’、‘背负母亲遗愿’、‘意外得知身世’,多精彩的故事!”
“你和苏念棠一样,都有个毛病,就是当真了。”
“包括你的母亲张婉,”杜璐轻轻抿了口酒,“她已经比我设定去世的时间晚了很久。”
江执垂在一旁的手早已握成拳头,骨节咯吱作响。
“本该设定在你十岁那年就去世,那时你刚刚懂事,还不具备反抗的能力,刚好能最大程度激发同情。”
“可惜她不肯死。”她语气里夹着一丝不耐,“拖到了高二,节奏全乱了,真麻烦。”
“杜璐!”
“你这是在杀人!”江执怒吼道,声音震得酒柜上的杯子轻轻颤动。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一步步逼近,几乎要将杜璐逼进墙角,“她是活生生的一个人!不是你的工具。”
杜璐却毫无惧意,甚至轻轻一笑,举杯朝他虚敬了一下:“不是你母亲一命,换你如今的一切,我安排得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