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素手持香虔诚地拜着佛像,没有说话。
佛堂阴冷寒凉,云挽浑身逐渐被寒意侵蚀,地砖的凉意渗入全身,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侯夫人幽幽说道。
“侯府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云挽垂眸再次重重叩首:“夫人心善,还请夫人放我离去。”
侯夫人转动着手中佛珠,脸上却带着几分不争气的愠怒,忽然她想到了什么,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声音温柔了许多。
“你也知晓世子对你有多迷恋,若是我一朝把你放走,岂不是影响了我们母子之情。”
云挽抬眸,赶忙说道:“都是我自愿离去,一切都与夫人无关。”
侯夫人翻动着手中佛经,淡淡说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若是有了合适时机,我当然可以送你走,把你送走也了了安国公府的一桩心事。”
合适的时机?究竟什么时候才会有。
云挽的眼眸已然满是哀伤,她抬眸看着高高在上的侯夫人,突然察觉到她身后的佛像。
她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生怕侯夫人反悔,急促道:“可以去礼佛祈福,过几日,我可以京郊的寺庙礼佛。”
侯夫人唇角笑笑道:“孺子可教也。”
“恰逢三日后是京郊圆福寺主持讲经的日子,那天,侯府清晨寅时后门有一辆马车会停留两刻钟,若是你不来,我便不会再管你了。”
“至于世子那里,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想你应该都懂。”
侯夫人幽幽的话语仿若释放了云挽心中的枷锁,听到准确回家的时辰,五味杂陈的情绪瞬间化为了满脸的泪水。
她颤抖着行礼,哑声说道:“多谢夫人。”
侯夫人轻笑一声道:“祝你...一路顺风...”
看着云挽离去的背影,李姑姑搀扶着侯夫人坐在交椅上,她压低声音不解问道:“夫人好不容易把她从西北诱导来京,怎么这就要把她放走了?”
身后佛像慈眉善目,侯夫人眼中却闪出一抹狠毒,她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放她走?”
“只怪她不争气,没有让世子恢复记忆,既然活人做不到,那只有让死人试一试了。”
“只有世子想起他真正的身世,成为那人的儿子,我的珏儿才能继承这偌大的侯府,我筹谋了这么久,不能在出错了。”
李姑姑轻抚着侯夫人的后背,“夫人莫气。”
侯夫人笑着诡异,轻拍着李姑姑手指:“你去给宫里传信吧,该让陛下知道,又有一个人知道世子记忆混乱的秘密了。”
李姑姑担忧道:“夫人不怕世子日后知晓吗?”
“与我们有何干系?就算世子恢复了记忆,他的妻儿也是陛下所杀,他又能干什么呢?那可是他的亲生父亲。”
侯夫人笑着得癫狂,所谓慈悲不外是给外人,为母则刚,她愿意为了珏儿做任何事情,她吃过庶子女的苦,不愿让珏儿重蹈覆辙。
谋划宣平侯府的爵位,她已然想了多年。
现在,终于快要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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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挽只是一介村妇,她识字不多,性子也软弱,不会对你造成威胁。成婚后,我会把她放到我的私宅中。”
......
云挽拎着食盒站在陆誉的书房外,静静地听着他在同李娉婷讲话的声音。
她的眼神空洞麻木,千疮百孔的心脏已然不在乎再多些如利刃般的话语。
他现下不仅嫌弃她是拖累,还要把她关到私宅去。
她是不懂京城高门大户的规矩,但这在西北却是在外面偷人的法子。
红烛摇曳下的浓情蜜语都是假的,在爹爹坟前说着要护她一辈子也是假的。
她恨陆誉,她后悔从河边把他捡回家,后悔同他离开石头村,后悔同他成亲。
是他把她从黄沙漫天的地方带出来,现在却要把她丢弃,为什么不让她死在叔叔的镰刀下。
也许她这生本就是要受苦受难。
云挽合上双眸,两颗晶莹如珍珠的泪水瞬间滴落。
“哦?云姑娘是来给世子送膳的吗?”
不知何时,李娉婷的声音在云挽的耳边响起,她声音温柔又大方,仿若那日下毒之人不是她。
云挽的眼中却满是愤怒,“你为什么要给我的孩子下毒?”
李娉婷满脸无辜道:“你再说什么?你的孩子中毒了?与我有何干系,我还要进宫去面见太后,你莫要同我纠缠了。”
云挽看着李娉婷离开的背影,气到止不住的颤抖,一双眸子充盈着不屈的泪水。
她看着自己瘦弱的双手,瞬间泄了气。
斗升小民怎能和金枝玉叶斗。
云挽垂眸拎着食盒缓缓走进了书房内,看着端坐在书案前的陆誉,她的眼眸再次湿润。
陆誉不知云挽站在门口听了多久,他抬眸的瞬间掩饰掉眼底的愧色,沉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自然是过来稳住你,让你不要拦着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