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红色长袍真好看。
在日光的照耀下还闪着金丝银线的光茫,祥云纹若隐若现,玉带缠蜂腰,金冠熠熠生辉。
怪不得昨夜陆誉话少的可怜,只是一味地在亲吻,大抵是有一分愧疚吧。
云挽坐在抄手游廊,恍惚地看着大门的方向,不停地流着眼泪。
陆誉同她成亲的时候,都没有穿成这样。
那会,他才从鬼门关走出来,拖着病体牵着她的手去县衙备案亲事。
她以为只是为了从叔叔手中夺过老宅的假成亲的权宜之计,却没想到,当两人在县城落脚之后,陆誉郑重地跪在她爹娘的坟前,给她盖上了一张绣着龙凤呈祥的喜帕。
没有嫁衣,没有司礼官。
以天为聘,以地为媒,在父母的坟墓前结亲。
晚上回到县城后,也只是简单在酒楼吃了一顿羊肉锅子庆祝。
那时候,他们所有的钱都投在了书坊,虽然贫穷,但两颗心却是滚烫炙热的。
如今,她的夫君却穿上了一身华丽衣袍,去求娶别的姑娘,向别人的父母表示求娶的诚意。
云挽不敢再想了,她的心脏已然如钝刀割肉般,整个胸腔已然痛到抽搐,生气的眼泪止不住地流淌。
她快要疯了。
整整一天,云挽神情恍惚,手中的茶盏也不小心摔碎。
夜深了,陆誉身着一袭深蓝色长袍带着淡淡酒气推门而进,却在看到云挽端坐在圆桌前,他愣了一下。
他垂眸掩饰眼底的情绪,仿若往常一般问道:“怎么还没有睡?”
云挽似是怔在原地没有说话,脸上的泪痕却彻底讲述了她今日的悲伤。
陆誉坐在她的面前没有说话,手指却紧攥着。
直至烛火瞬间熄灭,屋内化为了沉寂,所有的情感在此刻瞬间释放。
陆誉俯身向前轻啄着云挽的唇角,正欲说些什么。
云挽瞬间站起身来,用尽浑身的力气把陆誉狠狠推远,她声音颤抖着说道:“我还没有恭喜世子喜获良缘。”
说罢,她垂眸恭敬地行礼,久久都没有起身。
陆誉手指微颤,抿着唇角说道:“挽挽,她不会影响到你,她会有自己的主院,你仍然住在兰庭轩,我们照旧过我们的日子。”
“挽挽,你听我说,自从我爹爹去世后,宣平侯府在京城的影响力一落千丈,溧阳老家的族亲们也全靠京城主家支撑着...”
陆誉顿了顿,“我从十岁的时候,身上就压着整个宣平侯府责任...我不能任性,同安国公府的亲事也是权衡利弊后的结果。”
“若是.....”
“若是我一无所有,我愿意带着你离开这里...但这根本不可能...”
陆誉点亮了琉璃盏,昏黄的烛光瞬间点亮了整间屋子。
他看着云挽瘦弱的身躯在地上微微颤抖,心口猛然一窒,伸手欲搀扶她起身,却看到了云挽的脸颊上已然布满了泪水。
他宽厚的大手擦拭着云挽脸颊上的泪水,“不哭”。
“婚事结束之后,就把挽挽抬成侧夫人可好?”
云挽紧咬着唇齿流着眼泪没有说话,双眸已然布满了红血丝,她推开陆誉的手掌,“我不要。”
陆誉以为云挽在闹脾气,“成为侧夫人后...小宝上学堂也能有个着落,乖,听话。”
云挽不想说话了,她的一颗心已经粉碎扎得心口刺痛,她成为他的妾室,居然还是一种恩赐。
陆誉今天说的所有话都只有一个目的。
让她接受,他会是别人的丈夫。
以后他还会让她接受,他会是别人孩子的父亲。
要让她亲眼看着失忆的夫君去娶别的女人,再也没有比这个更残忍的事情了。
当所有相爱的记忆只剩下她一个人知晓时,他们相处的点滴都将成为剐向她心脏的一把刀,在未来的岁月中割着她的血肉。
也许陆誉还会再次想起过往,也许是五十年后,也许是在黄泉碧落忘川河边,也许下辈子都不可能想起。
想到这里,云挽的眼中满是绝望,唇瓣也变得苍白,一双眼眸也没有了往日的光彩。
此时的敦伦欢鱼,已然成为了刺向她的一把匕首,彻底剐出她的五脏六腑,身体也逐渐变为了躯壳。
从那夜之后。
云挽心中的天空总是下着阴湿冰冷的雨,她的身体仿若穿着一件湿漉漉的衣裳,又冷又湿又难以脱下,还时不时惹得她浑身颤抖。
突然,一道恶声恶气的尖锐声音在云挽的耳边响起。
“云姑娘,夫人唤你过去。”
云挽怔了一下,缓缓回头,看着杏花的脸颊,她垂眸轻声道:“好,我这就过去。”
“你快点,别让主子等着急了!”
杏花疾言厉色地催促着,云挽的脸上却怔怔呆呆的。
正厅中,
侍女们端着各色菜肴鱼贯而入,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规矩地摆在圆桌上。
侯夫人温柔说道:“昨天就听娉婷今日要来,我便唤了厨子做了些你爱吃的吃食,大抵没有国公府做得好,还请你不要介意。”
李娉婷笑着挥了挥手,身旁的侍女端着一个托盘缓缓走上前来,上面摆放着一个锦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