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她敲了敲门,老师不在,李秀丽正坐在里面写作业。她妈是四中老师。俩人分班前是同学,还坐过同桌,分班后就没什么交集了,但见面会说话。
隔着张办公桌,两人对视一眼。李秀丽看她的表情明显不自然。周漾也觉尴尬,张口想说什么,李秀丽却在觉察她开口时漠然低下头去,埋头写作业了。
如兜头一盆凉水浇下来,周漾心底微微发苦,却迅速冷静下来。
是啊,谁会真正的关心她经历了什么呢?况且,这种事要怎么告状呢?
真告诉老师的话,老师没准儿压根就不会管。就算要管,老师肯定要问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会问为什么这种事没有发生在别人身上,偏偏是她?
那她要怎么说?
张北毕竟是隔壁附中转过来的,又是学霸。就算她实话实说,老师也不一定会信。然后老师肯定要把张北叫到办公室求证,两个人对质。周漾想着张北多半是不会认的。他要是不认,老师还要叫她找别的同学作证。
当时周围根本就没人,就算有人看见,人家多半也不会为她站出来说什么。
高三了,每个人的时间都很宝贵,没人愿意多管闲事。
最重要的是,一旦告老师,这事搞不好会闹到人尽皆知。班里好多同学都会知道,332的同学也会知道,学校里她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会在背后议论。到时候谁都能把她和张北这只疯狗联系到一块,她以后还要不要学习了?
处理结果大概就是让张北写份检讨,或者家教几天,最后老师还要让她反思自己的原因。
没劲透了,她不是最知道学校的形式主义吗?竟然蠢到想要告老师?
她只恨自己刚才那一口没把张北的嘴咬下来,转身出了办公室。
周漾对刚刚那条楼梯有阴影了,转了半圈,绕到教学楼前穿过去。
天气更热了,还闷。
树上的蝉嘶哑的叫了几声。
等她走到林荫道,竟起了点儿风丝。
快一点了。
食堂里只剩几道最不受学生欢迎的残羹冷炙。大姨把饭盆最后一份青椒炒肉盛给她。米饭没了,只剩馒头。周漾低头挑盘子里的辣椒。
头顶是一个大风扇。
这会儿周身的戾气被风冲散了,周漾眼圈红红的,鼻尖也红红的,可怜又倔强的闷头吃饭。
她舌根这会儿还是麻的,简直要死了。整个人恶心到食欲不振,只想喝水。
吃完饭,周漾直奔超市。
收银台已经换了人。
周漾围着货架转了一圈,叹了口气。
上面最便宜的水杯也要10块钱。
她不死心,在货架前翻了半天,连藏在最里边的杯子也翻出来看了,确认最便宜的也要10块,又叹了口气,最后才木着一张脸问收银员:“你好,有便宜点的水杯吗?”
收银员头都没抬,扔下句“那片都是”低头专注打游戏。
来学校开超市的都是有关系的,除了那个有点儿胖胖的小姐姐,其他几个服务态度一向不好。
周漾把三个钢镚放收银台上,声音不自觉小了下来,问:“这个价位的有吗?”
收银员百忙之中掀眼皮盯了她一眼,那眼神一看就骂的挺脏的,像是在指着鼻子骂她“你踏马的脑子有病吧,不买快滚!”
眼神可以杀人到什么地步?周漾的脸瞬间就红透了。
羞耻,窘迫,难堪……她本就是自尊心极强的女孩,此刻打直腰板,捏起两个钢镚,剩一个在收银台上。
“那来瓶水。”
二楼窗口埋伏的狙击手一枪爆头,手机屏幕显示出一个大大的黄澄澄的“GAME OVER”。
收银员“啪”的一声把手机扣收银台上边了,烦躁地挠了挠头。她送了隔壁职校的帅哥一双五千多块的球鞋才送来个和人家组队打游戏的机会,一连输了两把,她正浑身不痛快着,这会儿抬眼看见收银台的硬币,心里对穷鬼的鄙夷彻底藏不住了,也不屑藏,急赤白脸地斥她:“有手不会自己拿?”
周漾气得跺了跺脚,拿了瓶矿泉水气鼓鼓地走了。
张北从货架后面绕出来,随手把手上的鱿鱼盖饭扔水杯架子上。
水杯哗啦啦躺了一溜,叮呤咣啷的。
收银员眼睛冒火地瞪他一眼,正好和他的冷眉冷眼对上了,吓得愣是没敢说话。
张北一手插兜,不紧不慢地在货架前晃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