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低瓦数的白炽灯泡悬在低矮天花板上,光线昏黄粘稠,勉强照亮这间不足十平米的逼仄空间。
林颂朝蜷缩在床脚,本就瘦削的身体裹在宽大的病号服里,更显嶙峋。
他脸色苍白,眼下乌青浓重,推搡着床上昏迷的男人,声音带着哭腔:“爸……爸!醒醒!”
林世勋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浑浊的眼珠茫然地转动,适应着昏暗的光线,后脑勺传来阵阵钝痛。
“颂朝?”他声音嘶哑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你……你怎么在这里?”
“是许鹤川!”林颂朝猛地扑到床边,声音因恐惧而尖利,“是他!是他把我从那个鬼地方弄出来,然后……然后就把我们关在这里了!”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父亲,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又像是控诉,“爸!你为什么要关我?为什么一次都不来看我?我真的……真的好害怕!那里的人……他们都疯了!”
林世勋根本没心思听儿子的哭诉。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许鹤川!那个孽种!
他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动作因肥胖和后脑的剧痛而踉跄了一下,像一头受惊的困兽,跌跌撞撞扑向房间唯一的出口——一扇厚重的、布满铁锈的金属门。
“开门!放我出去!听见没有!放我出去!”他抡起拳头,用尽全身力气砸向冰冷的铁门。
沉闷的撞击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震得人耳膜发麻。
“爸!没用的!”林颂朝带着哭腔喊道,声音绝望,“我试过了!这门……这门是焊死的!只有那个……”
他指了指门下方一个仅能塞进餐盘的方形小口,“只有那个送饭口!”
林世勋停止了徒劳的捶打,他猛地转身,冲着空荡荡的、只有灯泡嘶嘶作响的房间嘶吼起来,声音因极度的恐慌而变调:“来人!救命!放我出去!我是林世勋!我有钱!要多少都行!放我出去!”
就在这时,天花板的角落,一个不起眼的黑色监控探头,红色的指示灯无声地亮起。
紧接着,一个经过毫无感情的电子音,通过隐藏在墙壁里的喇叭响了起来,在死寂的地下室里格外清晰,像毒蛇爬过耳膜:
“林董事长,醒了?感觉如何?”
林世勋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那个转动的探头,仿佛要透过镜头剜出后面的人。
他肥胖的身体因激动而颤抖,声音却带上了一丝哀求的谄媚:“鹤川!是你吗?儿子!爸爸错了!爸爸以前对不起你!放我出去!只要你放我出去,我把所有的财产都给你!银河娱乐!房子!股票!现金!都给你!都是你的!”
喇叭里传来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钱?”那声音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凿在林世勋的心上,“我要钱做什么?林董事长,你欠我的,是两条命。我母亲的命,和我弟弟裴夏的命。你拿什么还?”
林颂朝被这对话惊呆了,他惊恐地看着父亲,又看看探头:“爸……他……他是谁?他为什么说……说弟弟……”
“我是谁?”那冰冷的声音接过了话头,带着一种残忍的玩味,“林颂朝,你不是一直很‘想念’你的父亲吗?现在,我让你们父子团聚了。”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寒流席卷,“好好享受这最后的时光吧。珍惜点,因为……”
“你们两个人之中,”声音顿了顿,“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这扇门。”
时间在压抑中缓慢爬行,饥饿感开始像虫子一样噬咬他们的胃。
不知过了多久,“哐当”一声轻响,门下的送餐口被推开。
一个廉价的塑料餐盘被推了进来。盘子里,只有一小碗浑浊的白粥。旁边,放着一把闪着寒光的、普通的水果刀。
一人份的食物,一把刀。
他想要两人自相残杀!
林颂朝看着那碗粥,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他强忍着饥饿,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一种近乎讨好的卑微,看向林世勋:“爸……您……您吃吧。我……我不饿。”
他努力想挤出一点笑,却比哭还难看。
林世勋没有推辞,甚至没有一句安慰,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端起那碗粥,狼吞虎咽起来。
粘稠的粥顺着他的嘴角流下,他也毫不在意,发出粗鲁的吞咽声。
很快,碗底空了。
林颂朝看着父亲空空如也的碗,和自己空空如也的胃,眼神一点点暗了下去。
第二天傍晚,送餐口再次打开,依旧是一小碗粥。
林颂朝抢先一步扑过去,端起碗,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粥分成明显不均等的两份,将略多的一份推到自己面前,埋头快速吃起来。
林世勋看着儿子碗里明显多出的部分,眼中闪过一丝愠怒,但没说什么,只是沉默地吃掉了自己那份。
第三天,两人饿得前胸贴后背,当那碗比前两日更稀薄的粥再次被推进来时,父子间几乎是同时都抓向了餐盘!
“我的!”
“放手!”
推搡,拉扯!浑浊的粥在激烈的争抢中泼洒出来,溅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形成一小片粘稠肮脏的污迹。
“废物!”林世勋暴怒地冲着儿子嘶吼。
“是你!是你先抢的!”林颂朝眼睛赤红,像被逼到绝境的小兽,呛声反驳。
深夜,地下室的灯泡发出昏黄微弱的光,将父子俩的身影扭曲地投射在粗糙的水泥墙上。
林颂朝蜷缩在床的另一头,背对着父亲,身体微微起伏,似乎陷入了沉睡。
林世勋躺在冰冷的床上,胃袋因饥饿而灼痛,更让他无法入眠的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不能再等了,必须先下手为强。
他悄无声息地坐起身,动作因肥胖而显得笨拙,但眼神却异常狠厉。
他屏住呼吸,轻轻呼唤:“颂朝……颂朝?”
林颂朝的身体没有动,呼吸似乎依旧平稳。
林世勋眼中凶光一闪。他手指颤抖着,却异常坚定地解下了自己那条鳄鱼皮皮带。冰冷的皮革握在掌心,他悄无声息地挪到林颂朝身后。
下一秒!
他猛地扑了上去!用全身的重量死死压住林颂朝!同时,那条皮带瞬间勒紧了林颂朝脆弱的脖颈!
“呃——!”林颂朝骤然惊醒!剧烈的窒息感让他眼球暴突!他双手本能地疯狂抓挠着勒在脖子上的皮带,双腿在冰冷的床板上绝望地蹬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