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栀坐在临窗位置,乌黑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后,脸庞在冷光下显得格外素净,弯弯的笑眼此刻沉静如深潭,小巧的鼻梁下,娇俏的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
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骨瓷杯沿,杯中的咖啡早已凉透。
许鹤川推门而入。
银丝边眼镜折射着理性的冷光,深灰色高定西装一丝不苟,步履沉稳,他在夏栀对面落座。
“抱歉,公司临时有事,耽搁了。”他开口,声音平缓无波,“怎么想起来约我喝下午茶?”
夏栀抬眼,目光如针,精准地刺向他:“许学长,时间掐得真巧。上次在‘星海号’,也是你‘恰好’约我,又‘恰好’拿走了我的手机,在程曜差点被人捅死在家里的那个晚上。”
她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刻意压制的冷意。
许鹤川端起侍者刚送上的热美式,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镜片后的眼神。“你多虑了。雷暴导致通讯中断,是意外。程先生遭遇不幸,我也深感同情。”
他啜饮一口,动作优雅。
“同情?”夏栀唇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许裴夏呢?你那个被偷走心血、被污名化、最终从楼顶跳下去的弟弟……你对他的队友们,也怀有同样的‘同情’吗?”
她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如刀,“看着他们一个个大红大紫,踩着你弟弟的尸骨名利双收,许鹤川,你是不是觉得……他们都该死?”
许鹤川握着咖啡杯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镜片后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他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喉结却难以察觉地滚动了一下:“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裴夏……是抑郁症……”
“你要装到什么时候?你们的关系我早就查清楚了。狗仔记者周正洋失踪;林颂朝因为丑闻被封杀,又被父亲送进精神病院;周启霖家人出事选择息影;还有程曜几次飞来横祸,这背后全都是你的手笔。”
“你说这么多有证据吗?”许鹤川目光始终冷静,嘴角的笑甚至很温悯。
夏栀毫无预兆地倾身向前,纤白的手指快如闪电般攥住了许鹤川一丝不苟的领带,猛地向下一拽!
力道之大,迫使他不得不微微低头,迎上她燃烧着怒火与决绝的眸子。
“看着我!”她命令,声音像绷紧的琴弦,“程曜跟你弟弟的死无关!收起你那些‘替天行道’的鬼话!他不是你的复仇对象!别他妈滥杀无辜!”
领带被粗暴地扯着,勒住了许鹤川的脖颈,带来一丝窒息的压迫感。
他被迫近距离直视夏栀的眼睛——那双平日藏着星光的灵动笑眼,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寒潭和燃烧的烈焰,他看到她眼底清晰的厌恶,心底忽然间有些刺痛。
“无关?”许鹤川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你凭什么断定?凭他是你的男人?”
“对!”夏栀斩钉截铁,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就凭没人比我更了解他!他骨子里是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他或许毒舌,或许冷淡,但他心是干净的!他不会,也绝不屑用那种下作的手段去害人!”
她的话语掷地有声,带着一种近乎信仰的笃定。
四目相对,无声的角力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
几秒死寂后,夏栀猛地松开手,力道之大让许鹤川的领带瞬间松开,歪斜地挂在颈间。
“许鹤川,”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恢复了平静,“程曜,是我的男人。你再敢把爪子伸向他一次……我保证,你一定会后悔的。”
说完,她拿起手包,转身欲走。
“等等。”许鹤川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奇异的沙哑。
夏栀脚步顿住,没有回头。
“大学那次,”许鹤川的声音很轻,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她,“我约你看《海上钢琴师》,你拒绝了。你说……要复习期末考。”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眼前冷掉的咖啡上,“真的……只是因为这个吗?”
夏栀的背影似乎僵硬了一瞬。
她缓缓侧过脸,只留给他一个线条优美的下颌线侧影,声音平淡无波:“不然呢?你以为是什么?”
许鹤川沉默了几秒,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一种自嘲的苦涩:“呵……以前,我一直觉得那是托词。觉得你和他们一样,看不起我这个……穷光蛋。现在想想,”
他抬手,慢条斯理地将被扯乱的领带一点点重新系好,指尖似乎还能感受到刚才那短暂的、带着愠怒的温度,“原来是我自己……玻璃心了。”
夏栀没有再回应。她只是微微颔首,然后毫不犹豫地推门离去。
阳光短暂地涌入,又随着玻璃门的合拢被隔绝在外。
许鹤川独自坐在原地。
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一缕她发间的冷冽香气,他端起那杯早已冷透的美式,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久久不散。
*
几天后,警局问询室冰冷的灯光打在许鹤川脸上。
他依旧西装革履,银丝眼镜后的眼神沉静无波。
对面负责询问的刑警目光锐利,试图从他滴水不漏的回答中找出破绽。
丁茂——那个闯入程曜别墅的雨衣男人,在审讯中一口咬定是临时起意的入室盗窃,被发现后激情杀人,与任何人无关。他粗糙的脸上只有麻木的认命。
警方缺乏直接证据指向许鹤川。
“许先生,感谢你的配合。暂时没有其他问题了。”刑警合上笔录本。
许鹤川微微颔首,从容起身。
走出警局大门,外面天色阴沉,空气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