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悬日感觉一种不安在身体里翻腾。
才仅仅几天不见,艾黎瑟曾经庄重的面容,如今变得十分单薄。她的皮肤几乎呈现出一种透明的苍白,仿佛烛火即将燃尽的羊皮纸。她半阖着眼睛,眼睑泛着病态的淡紫色,睫毛在每一次细微的呼吸中轻轻颤动。
这种近乎死亡的场景,让林悬日的感觉很不好。
她的脑袋中忽然闪回过一些碎片,不知怎的,她想起了她的佣人也是这样死掉的。她死前的场景,似乎也是这样虚弱,这样安静。
她站在艾黎瑟床前,几乎忘了下一步的动作。
艾黎瑟首先睁开眼,发现了她。
“你来了,”她开口,嗓音不是一般的沙哑,“还记得祈福的祷告词吗?”
林悬日一时间还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她下意识地摇摇头。
“桌上有一本,你拿起来照着念吧。”艾黎瑟回答道。
林悬日没有行动。
她站在艾黎瑟的床前,仿佛被附身了一般,她感觉激烈的情绪在心中碰撞。
她的心一直在跳。
“您这是怎么了?”她难得失控地问。
艾黎瑟的胸前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瘦削的锁骨,下方隐约可见的银质宝石项链。项链沉甸甸地压在她凹陷的胸口,随着她的声音一起一伏。
房间里弥漫着药草的味道,但是林悬日凑近之后才发现,艾黎瑟身上散发着一种更原始的味道——一种沉重又苦涩的气味,像潮湿的沼泽。
“没什么,”艾黎瑟回答道,“不是大事,但是特西沙不让我说。”
林悬日想接着问下去,但是理智让她去拿那本书。
两种想法在她心里打架,所以她一直站着,盯着艾黎瑟,不说话。
见对方不说话,艾黎瑟笑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不过,你想知道吗?……我可以告诉你。”
林悬日被她牵动了想法,她还是忍不住问道:“是什么?”
艾黎瑟对她笑了笑,抬手冲她做了一个过来的手势。
林悬日跪在她的床头,把耳朵凑过去听。
“特西沙说,这是一种异教徒发明的新寄生虫,”她的声音顿了顿,“叫做……振翅绦虫。”
……振翅绦虫?
林悬日立马就想到了玛拉。
……主教也会变成玛拉那样吗?
她抬起头,重新看向艾黎瑟露在外面的手臂。
她的手臂虽然有些无力,但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改变,流畅的线条和紧实的皮肤,让这句身体的主人看起来并不面目可憎。
和玛拉的不一样。
这个事实让她稍稍放心了一些。她松了一口气,抬头却正巧对上了艾黎瑟的眼睛。
艾黎瑟一直在看着她。
她说:“特西沙说,振翅绦虫,会不断吞噬和改变人的记忆,让人感觉虚弱,直到死去。”
林悬日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艾黎瑟见状,继续补充道:“我只是变得虚弱,并没有到身体某个部位坏死的地步。”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却犹如一记重锤,砸中了林悬日。
又来了。
虽然都是振翅绦虫,可是表现出的状况完全不一样。
林悬日勉强地理了理思绪,说道:“可是……我担心您的手臂变得干枯……”
她努力地回忆着玛拉的症状。
“还有,整条手臂都发冷……变得苍白,里面有比之前还要多很多的青紫色血管……”
“那不是振翅绦虫。”艾黎瑟打断了她的话。
随后,她又悠悠地补充道:“至于是什么,我想你很清楚。”
……她很清楚吗?
林悬日看着艾黎瑟,眨了眨眼。
她清楚的东西是什么?
“好了,”艾黎瑟说了这么多,已经不想再说了,她微笑道,“为我祷告吧。”
林悬日只能乖乖地按要求照做。
等她出去的时候,教廷外已经月亮高悬了。
走廊中时不时的会有值班的修女走过,但更多的时候,是模糊的呓语或者低声的祷告词传来。
窗外的月光流泻下来,为林悬日镀上一层银边。
她的手指触碰到墙壁。
在黑暗中,借着并不明亮的月光,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臂,流畅的线条下是几根并不清晰的青紫色血管。
一个正常人的手臂,都没有那么多血管。
玛拉……真的会有那么多血管吗?
或者说,那并不是血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