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一地矿产丰富,自大启立朝以来就是数的上名号的税收之地。
先帝年过不惑后开始沉迷丹道,一干妖道仗着他的宠信大肆敛财,青州矿产在他们的把控之下,开采量年年往上涨,交到朝廷的银子却一年比一年少。
老皇帝看了当然不乐意啊,青州的税收就如颍水的水线一般,越发高涨起来。
深知青州百姓不易的天合帝登基后颁布政令,不再征收银两,而以石料代之,征来的石料则直接用于给已经开始决堤的颖水修筑河堤。
青州百姓的日子也因此更不好过了,以前采完石料卖了出去,兜里最起码还能落上几个,现在采了就被官府押走,不采到一定的数额竟然还要倒贴钱。
这谁能愿意,自然是个个都卯足了劲往死里采。
过度开采导致水土流失,一到雨季河水暴涨,修筑河堤的石料又被换成了劣质的红砂岩,自然挡不住滔天的水流。
天合帝怎么都想不到,满口仁义道德的世家压榨起百姓来能做的比那些妖道还要狠。
好好的石匠一个个竟落得连服徭役的苦力都不如,被压迫到麻木的人们,听说官府要把他们活活烧死的消息后,心中愤怒如油遇火,操起家伙什就和看管他们的官兵干了起来。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青州各地起义不断,州府镇压了这处,又冒出那处。
星星火点汇聚起来,竟逼得官府节节倒退,这也是谁都没有想到。
就在青州州府忙着调兵捂消息的时候,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平稳的停在了丹城别院的门口。
门房小跑着上前,“何总管您回来了”。
何海顾不上与他寒暄,“快,快去通报夫人,就说有贵客至”。
余夫人刚做完艾灸,这会正懒懒的靠在软塌上看书,听到下人通报,头也不抬的说,“知道了”。
看她没有起身的意思宋婆婆轻声提醒,“夫人,该去梳妆更衣了”。
余夫人面不改色的说,“已死之人不宜见生人,请贵客回吧”。
“夫人!”。
余夫人抬眼看她,平静无波的眼神压迫感十足。明明一个字都没说,身旁的人却如同被利剑抵住了喉咙一般,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随手丢开手里的书册,她问身后的香樱,“还没有你家姑娘的消息?”。
香樱红着眼摇头,“回夫人的话,还没有”。
江篱走的决绝,除了萧明睿有预感,其他人毫无所觉。
魏王对她有多看重两个院的人再清楚不过,谁都想不到她会放弃锦衣玉食的生活,从魏王身边离开。
起初萧明睿是打算瞒着余夫人的。江篱生的娇气,衣食住行无一不需要人照料,他断定她在外面待不了几天就会回来。
后来江篱落水,侍卫顺着河岸一路找到下游,却只找到一具具无名尸首后,萧明睿终于慌了,看出端倪的余夫人召了宋婆婆一问,才知道江篱竟失踪了。
她原本已有气色的身体受不住打击,在床上躺了好几日才勉强下地。
“你究竟怎么惹着她了?”,她压着怒火问萧明睿,“竟让她一个姑娘家独自出了城?!”。
在她眼里,江篱就跟个面团一样,都别说脾气了,她连点架子都没有。宋婆婆几个在她跟前口无遮拦不知多少次了,她每次见了她们都笑眯眯的,配了香包药包也从来没忘记过她们。
能让她气的离家出走,她儿子得是造了多大的孽啊。
萧明睿心中的气和怒早就在她失踪的消息传来那一刻变成了怕和悔。
每夜一闭眼就看到江篱水淋淋的站在河里,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小黑,你去哪了?”。
“小黑,你怎么还不来找我?”。
“小黑,我好饿啊”。
“小黑,我想洗澡”。
“小黑,我好想你了,你想不想我?”。
而梦中的他却只能看着她越漂越远,连伸个手都做不到。
他后悔了,他不该放任她出城的。
她那人心软又对人不设防,她根本没有办法在外面生存。
一想到她或许会被人骗,会饿肚子,会被人欺负,不知害怕为何物的人,生平第一次心甘情愿的跪到了佛像前。
佛祖在上,求您保佑江篱逢凶化吉顺遂平安。
午夜梦回之际,他心里多少又有些委屈,几个不认识的平民而已,她竟然因为他们离开他。难道他在她心中还比不那些素不相识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