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的休闲西装,浅杏色的衬衫袖口微微翻着起来,露出腕骨和隐隐约约的小臂。
淡琉璃色的眸子望过来,幽冷似冰,若俯瞰众生,锐利之中让人有些不敢对视。
衬上那一副金丝眼镜,透出一股子禁欲矜贵的气度。
阮陶然睫羽顿了一下,看到对面手腕上的白金腕表,还有和白金腕表在一起的一串浅绿色的水晶葡萄石。
水晶葡萄石看上去有些廉价,中间还坠了几个掉色的金属字母——R、T、R。
阮陶然,她的名字。
小时候,爸妈刚过世那一阵,家里换成叔叔婶婶主事。
家里忙得很,阮如月不待见她,家里的厨师和女佣上赶着讨好阮如月,她连一顿热饭都吃不上。
后来她就学会了察言观色。
跟在厨师女佣后面一口一个阿姨叫得甜,在叔叔婶婶面前扮演个乖乖女。
在来往的客人面前,更是礼貌热情,拉着同龄人一起玩,落得个阮家小女乖巧的名头。
如此,才算是在阮家活了下来,也为此不知道招惹了多少人。
她送了好多这种葡萄石手链出去,拉着人家姐姐手说,我最喜欢姐姐了,要和姐姐一辈子在一起。
眼前的姐姐,很明显是旧相识,但到底是哪个旧相识,阮陶然不记得了,因为太多了。
“愣着做什么?”如浮冰碰撞的清浅的声音传过来。
一双淡琉璃色的眸子,掩在金丝眼镜的镜片后面,本就清冷的眸色,显得更加疏冷。
阮陶然看到刚才接她的人把她的行李搬上了车,才确定,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
白金腕表,Queen春夏系列限量版,全球限量十只,七位数的价钱,现在能拿到手的人不过一掌之数。
西装和衬衫没有明显的logo,面料讲究,裁剪得体,衣领上铃兰花的暗纹……
如果没有看错,是Rain系列的手工定制,意大利小众定制品牌,会员制,只对极少数人开放。
是个有钱有势的旧相识。
阮陶然自然不会傻愣愣问一句,你是谁,没有人喜欢被人遗忘。
她唇角一扬,露出个灿烂阳光的笑,眸子里亮晶晶满都是惊喜:“姐姐,你怎么来接我啦?”
三月春光,和煦的阳光洒下来,仿佛给她的笑镀上了一层暖色。
精致的五官之中,最让人一眼看到是那双小鹿眼,无辜轻巧灵动,脸颊红红的,像是三月的春桃花。
那明晃晃的笑意一下子撞入纪青云的眼睛,灼得纪青云眸间一顿。
画面仿佛在面前融合,那个时候,她偶然在社交场合里遇见阮陶然。
一双湿漉漉的小鹿眼,拽着她的衣角不放:“姐姐,我们一起玩好不好?然然最喜欢姐姐了。”
她想不明白,那个时候她只是纪家的私生女,往来的侍从都不把她放在眼里,怎么这小姑娘就黏着她不放。
她和阮陶然见面的次数不多,但次次她都笑得开心,眸子若一汪池水,只装着她一个人。
“阮家人没来,跟我走吗?”清冷如浮冰碰撞的声音,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放在了阮陶然的面前。
说的是问句,但几乎没有给阮陶然选择的机会,那只手已经覆在了阮陶然的手背上,
阮陶然的指尖下意识微微一顿,纪青云手心的温度有些冰,恰如她周身冷冽的气度。
一层层的阳光落下来,搭在纪青云的侧颜上,笼罩住她的眉眼,一双浅琉璃色的眸子,像琥珀。
阮陶然闻到一股冷冷的草木香,如同一张网,倏忽把她整个人笼罩其中。
“不想?”清冷的声音打断了阮陶然的思绪,“不想跟我走?不喜欢我是吗?”
一句话还没说完,忽然止住,柔软的触觉撞入她的怀里,她被阮陶然钻到了她怀里,紧紧抱住了她。
“姐姐,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她抬起头来看纪青云,笑意盈盈,眸中却有泪水闪烁,似乎是万般深情。
下一瞬间,软香入怀,阮陶然已经钻入了纪青云的怀里,虚虚拦住纪青云的腰身。
纪青云没想到她会有如此动作,下意识地,轻轻蹙了蹙眉。
阮陶然并没有抱实,很有分寸地虚虚抱了一下,就松开了手。
“你好像消瘦了一些,衣服也穿得薄。”阮陶然的声音轻轻的,手指拢住纪青云的指节,“手好凉。”
触手冰冷,但她却似乎一点都不觉得,只是用自己手心的温度慢慢暖着。
她手心里是暖的。
小姑娘见了她这么开心,开心之余就是关心她穿得薄……
“只有姐姐来接我,我最喜欢姐姐了。”阮陶然的语气里面满都是依赖。
“你喜欢我?”纪青云声音微沉,“阮陶然,你确定?”
阮陶然望见那双浅琉璃色的眸子,一如荒凉枯槁的荒原,冷得她心里一颤。
她总觉得自己似乎被一只冷血的豺盯上。
指尖是冷的,眸子也是冷的。
但她毫不犹豫,搂住了纪青云的手臂,垂眸轻声道:“喜欢。”
就算是只豺,她也会紧紧抓住,这种讨好人心的事情,她从小就会做。
只是多说一句话,说一句喜欢又不会掉块肉。
“记得你这句话……”纪青云的声音淡淡的,睫羽垂下,金丝眼镜之后的眉眼之中似乎有暗色一涌而过。
阮陶然的心里猛地轻颤了一下,再看向那双眸子,却觉得那暗色是自己的错觉。
阮陶然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分毫,而是自然地眨了眨眼睛,一双眸子若清泉波动,无辜单纯。
“我当然记得,我一辈子都记得,永永远远,都最喜欢姐姐了。”
纪青云的指尖擦过阮陶然的脸颊,那双眸子里的依赖明晃晃地撞进来,她的指尖顿了顿,缓缓收了回来。
阮陶然脸上的的笑,像是春风撞碎了满树的桃花,栀子花香混着桃子的甜味,是桃子气泡水的味道。
阮陶然还是像小时候一样,爱惨了她。